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Deadly紫珞】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女扮男装:公子无华 作者:九如公子 文案: 意随,随意也。 梦境疑惑。   恍惚间,又听到那人用凄然入骨的声音反复吟咏着如此淡然通透的句子,一遍又一遍,回响、盘旋在耳边,“风花一如,笑看人世沧桑;烟花寂灭,听淡一生风云……”   他是否真能如其名一般随心随性,冷眼看世?      江湖,风起云涌。百年无弦,一曲迭梦。他又将会有怎样波澜、离奇经历?   朝堂,新君继,诸王才,天下安。是君臣相得的真实写照?还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无风?      纠缠。   中秋夜,有人惊讶的发现他竟是她!   不知何时种下的因开始纠缠。是取,还是舍?      此生所愿,不过是与月倾雪泛舟江上,吟风赏月,再现一曲高山流水、倾世繁花而已。如此简单的愿望,又是否能如其所愿? 有个神棍的卦象上,有一句是“两处茫茫皆不见”…… 注:本文女扮男装;文中凡诗词文章为标注者,均为原创。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意随 ┃ 配角:月倾雪,汪凝碧,萧四,夜六等 ┃ 其它:风露音绝,倾雪无双,百年迭梦,繁花落 ================== ☆、桃花十里玉鸣楼   恍惚间,又听到那人用凄然入骨的声音反复吟咏着如此淡然通透的句子,一遍又一遍,回响、盘旋在耳边,“风花一如,笑看人世沧桑;烟花寂灭,听淡一生风云……”      是谁?到底是谁?      猛然从梦中惊醒,心绪难平地喘着气,只觉心中一阵阵揪痛。闭眼冥思,却依然是无半分所得。依然是空白一片。      “唉!罢了,想来是昨晚又做恶梦了。”意随从床上翻身而起,毫无顾忌地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看着外边已经大亮的天,不紧不慢地洗漱着。      “叩叩!公子,是不是要用饭了?”随着两声有礼的敲门声过后,门外响起了何乐温厚的声音。      “嗯……知道了!”意随一边回应,一边感慨着,“看来什么时候得去找碧姐瞧瞧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总这样睡不安稳,也不是什么好事?”      ……      “意随,你虽看似无心,实则心系百姓。难道你就真忍心将来桃源这般远离纷争的地方沦入肖小之手?”耳边犹自回荡着当日李庭正的话语。      漫步于桃林中,林中桃枝横斜交错。      意随身在其中,心却有些乱了。人情冷暖,世事多变,不是没有见识过,而是早已见识过。也正因如此,才会即使得到了一丝温暖,自己也要极为珍惜。和桃源县的县主李庭正成为忘年之交,自己自然也是想要保护他的。只是,无论如何,自己到底是不愿与权势之人接触过多。早已决定只做一世逍遥闲人,不管天下之事的。      还记得自己曾高昂着头,一脸的坚定不移,对师傅说,“师傅放心,弟子自知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冷心冷性的人。凡不相干的,于我,什么也不是。所以此处出师,必定会活的最是潇洒!”      “呵”,师傅当时是什么表情?记不清楚了,只依稀知道他一手抚着我的头,悠悠地说,“但愿如此吧!这样是再好不过的了。”        “如果,你无权无势,就只能受制于人,又哪来的自由可言呢?但是,你若做了这桃源县的主人,又不一样了。至少,能能够更好地保护你所要保护的,至少,你也有了一个后盾。而且,我这桃源却是不会朝廷有多少关系的。你,好好想想?”李庭正还说。      是嗬。抬眼看着何乐正与王家四兄弟一道安置新涌来的难民,心下升起一股难言的涩味来。这些人都是从不远的江南等地过来的。王家四兄弟,是当年自己和碧姐、小染儿刚出师时离开桃源镇四处游历时所收服的王家四匪,当时,他们合称豺狼虎豹。如今,他们还不是拥有了侠义之心。也或者是,他们从来都没丢失过那颗心,只是如今,正好展现了出来。      时间,真的能改变人?      正是初春时节,冰消雪融,江南一带却因上游河流的积雪解冻而泛起了洪灾,导致无数人流离失所。虽有朝廷的赈银,却终究不过是杯水车薪。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官员盘剥,真正到达的又能有多少!人们不得已,不得不四下乞走。不敢往北边去,因为北边是帝都,官员是不会允许当今看到的,就只能在南方各处流离。过的生活,自然是不可想象的——猪狗不如。      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老妪佝着腰,衣衫褴褛,面色饥黄,颤颤巍巍地前进着,手中却牢牢抓着一个小小的手掌,同样衣不蔽体的孩子,只是脸色看上去要比老妪好了很多。      罢了,罢了。意随阖上双眼,将眼中的湿润遮住。师父,你没错,即使已经出来三年有余了,我也还是做不到想象中的那般潇洒。意随喃喃着,“就当是为了婆婆你这份恩情吧!”为了这份恩情,我也不能置百姓于不顾。      长长地叹了口气,自嘲地想着,自己莫不是未老先衰了?竟也喜欢学者那些酸腐文人唉声叹气了起来。玉鸣楼前,来人渐渐少了下去。看来,尽一份力果然还是不同的!      决然转身,望向远处,街道两旁长长的桃树,十里来长,花开的正好,却已无心欣赏。想起李老的那个提议,终究是踏上了去往李府的路。      ……      转眼又过了月余,江南一带也安稳了下来。在此避难的灾民大多也都回归了本地,只有少许人因亲人罹难,已是孤身一人,就留了下来。      意随站在三楼名为“集露”的雅间中。三楼共有三间屋子是不做公用的,专留下来供意随等几人居住,一间是何乐的,一间是王家四兄弟的,最中间的一间么,自然就是意随的。只是几人因着意随的原因,有半数时间倒是住在李府的。“集露”,便是意随在此的住处。      窗外春雨绵绵,晕染得远山如黛。意随临窗而立,目光幽远。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只听何乐温雅淳厚的声音响起,“公子,那处园子里还有二十来人没走,我仔细问过了,都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的。就擅自做主将人流了下来。”      意随没有回头,只是声含无奈地说道:“进之,说了多少次了。你唤我意随便是。你……你终究是应当一展抱负的。”      若没有何乐的全力打理,李老的出资合伙,就凭自己两手不管的样子,这玉鸣楼也不会有今日。      何乐闻言,心下微颤,待平复下来,才道:“好,那意随,那些人……”其实我不在乎什么家国的,这黑暗的官场我不是没见过。一切,再说吧。      “留下就是了。”意随转会身来,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对了,他们大多多大了?”      “除去一位六十高龄的老人,余下的六七岁到二十岁不等。”何乐疑惑了一下,说道。      “知道了。那给他们请个先生吧。文武各一个,将来若离了这里,一切还是只能靠他们自己的。旁人再如何都是无用的。……那位老人,好生将养着就是了。”      待何乐离去不久,便见一直通体雪白的小鸟扑棱棱地停在窗檐边,叽叽咋咋地歪着头看着意随,一副毫不怯人的模样。意随伸手抓过小鸟,取下系在它足上的竹筒,从中抽出一张字条。细薄的娟上是绿染跳脱的话语,“琦琦安好!吾已顺利袭爵,不劳挂心了。下次再见,我是师姐!怎样?”      “琦琦……有多久没听到有人如此叫自己了?”林琦,换还是自己未出绝尘谷前的名字,除了以前谷中熟识的几个人,现在倒是真无人这么叫了。      “呵呵!”      三年,三年到底能发生多少事?我不知道,只是三年碧姐离开了自己,回到了她扬州的家中。小染儿从一个无忧无虑、天真可爱的小丫头变成了一方王侯。而我自己,也从一开始的一无所依,变成了如今玉鸣楼真正的主人。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仿佛前些日子,我们三个同门还一起游历江湖,而今,却是已经快久远成云烟了!      看着手中的来信,意随顿时乐了,原来师姐还可以轮流做啊!那么以前我是长了。行至书案前,磨墨提笔,气贯笔尖,“小染儿,既然你只要下次做师姐那边做好了。不过,仅此一次。唉!看来我真得一直做……”      笔尖顿住,做什么,师兄?      原来都这么久了,久到我连我自己的真实身份都快忘记了。      笑了笑,急速落笔,将刚刚凝聚在笔尖的浓墨晕开,继续写下去,“师兄好了。运数使然,不可违也。”意随想了想,又加上了最后那一句。将纸折好,装入竹筒,给小鸟系上,抚了抚它雪亮的毛羽,一伸手,小鸟便向空中飞去。看着盘旋的小鸟,意随笑道:“翩翩,回去吧!”      “公子,扬州凝碧姑娘的来信。”王雨的声音突然响起,再次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作者有话要说:   ☆、一川烟雨罩春城   意随等一行正向镇外走去,一到镇口,意随便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对何乐等人道:“好了,进之,你们就送到此处吧!”      何乐还未说话,紧跟其后的王风已经出声,“公子,我看还是我们同你一道去吧。”边说着,边用眼光上下打量了意随好几遍,粗黑的眉毛越皱越紧。      “不用了。我只是去碧姐家,也不算太远。约摸一两日便可到。”知道几人这是在担心,意随的心中有些温暖。不过,他并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他也从不怕什么意外。所以意随脸上挂着一贯散懒的笑意说道。      知道劝不动,何乐只好开口道:“那也好。只是意随要记得到了就传信回来,否则,我们是不能安心的。”顿了顿,又道:“若三日后我们未收到回信,我便让人来找你。”      “唉!好吧!我是谁啊?你们怎么就如此的不相信我呢?”意随口中佯装不满地说道,不过,还是认真地接过了何乐递过来的包袱,然后对几人招了招手,“好了,好了。进之,风雨雷电,再见!”      山间野境,春光融融,微风和煦,好一派自然山色。      意随一身平常青衫,只是显然裹了好几层。墨发半束,满头青丝并着发间青色的丝绦随风轻扬。脸上笑意吟吟,手中握着一把竹扇,扇子并未展开,只依稀可辨内有画作。唯一不足的是,一双青色的鞋子上沾满了花叶,混着泥土,堪称五彩斑斓。      抬眼望向前方,隐有城镇朦胧。不时天飘起了牛毛细雨。但觉雨润心田,倒未觉寒冷。也许是山色的缘故,也许是春雨的缘故,心境竟是前所未有的惬意,意随就来了兴致,昂首挺胸,且行且吟:      青山隐眉黛,墨雨远春城。   翩翩新来燕,斜斜如织行。      ……      远方流水叮咚,不觉声音轻柔,声若清溪……      缭绕清莺歌,潺潺明溪氤。   玲珑石子罄,随风檐铃鸣。      ……      微闭双眼,仿佛看清了一切,又仿佛一切都是朦胧不清。歌声却愈加平和舒缓了……      漫步微湿衣,穿花香满襟。   山中日已暮,缥缈不可寻。      ……      自在清丽之句,配以潇洒随性之音,回荡在山间,久久方散。      山间有一道白影“咻呼”闪过,不知去向。以意随的武功自然也不可能察觉,只是凭着他非同一般的直觉,疑惑的看了四周一眼。      意随只觉放声之后,胸中越发畅快,身体也变得轻快了起来。不由得越发的笑若春风,抬步轻快的向前走去。以至于对身后不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丝毫未察。      因为,他一直最放心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连清秀都才略微算的上的人,又能好看到哪里去。只是到底还是有人不是一般人,也不只是看容貌,所以这以后的事也就很自然的发生了。      在外宿了一宿,又赶了一日,终于到了扬州城。此时将近酉时,眼见就要关城门了,意随也不急,只慢悠悠地入城。然后,寻了一间迎来客栈住下,计划着明日再去汪府。      然而,意外总是在不经意地时候到来。明明都已经到了城里,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待他洗漱完毕,又写了封信回去,想着明早便让人送去桃源。随后便劳累的歇下了。      兴许是未曾用饭的缘故,睡梦中,只闻得几缕香气飘入鼻间。意随仿佛见着了吃食,毫无知觉的咽了咽口水,脑袋昏昏沉沉的,渐渐陷入黑暗。隐约间觉得有什么不妥,却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了,一片黑暗弥漫,睡得是前所未有的沉。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见人声嘈杂,待要细听,却又昏睡过去。      此间,听见一个粗横的声音,“就他吧!”声音中透着几分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   ☆、原是秦楼楚馆地   意随再次醒来,一睁开眼,便看见了上方的流云锦帐,不动声色的四处查看。这是一处十分奢华的房间,沉香木的桌椅,细腻润美的美人瓷。壁间华丽夺目的百花图,还有身上盖着的上好的绸被。处处镶金嵌玉,无一不透露出一股富贵之气。      只是,到底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其实内心已是疑问连连。这是哪儿?我又为何会在这儿?      猛然起身,低头瞧见自己还是先前的那身衣服,不禁松了口气。毕竟,还是目前的身份行事方便。      这也不得不说是他相貌确实不够出色的缘故,才能逃过这一劫,没有被人揭开身份。或者说是在这种地方揭开身份。      正此时,一个青衣少年走了进来,见他正在发呆,以为他心中难受,温语道:“公子,你可醒了。饿了没有,小的这就去端些饭菜上来。”      时已午时,意随已有两餐未进食,也顾不得其他,只是点了点头。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先瞧瞧吧!      用过饭后,青衣少年唤来几人进来收拾妥当,然后才挥手让那些人退下。      意随在房中转了几圈,猜想着这可能是什么地方。不过,在脑中翻遍了过往所看的书籍,也未有所得。有意思!这到底是何地方?      “公子,这儿是招贤阁。”青衣少年仿佛看出来他的疑惑,犹豫地说了出口,而后偷偷瞧他的反应。      意随只是皱紧了眉头,好奇地问道:“噢!招贤阁?这是什么地方?”意随沉思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这儿莫不也是谈史辩学之处?”      至少,名为招贤阁,应该不是个坏地方吧?      青衣少年闻言长大了嘴,呆住。意随以为自己猜中了,暗自窃喜,“原来是这种地方。我就说,怎么字画一应器具齐全了。”      “呵呵。公子你说的没错,我这儿多的是文人雅士,公子可想去见识一番?”说话之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玉带华服,乌发玉冠,声若银铃。若只如此也就罢了,偏还面容精致,对,面容精致,而且是那种显然经过精心雕饰的。      看着缓步走来的男子,虽然他相貌出众,却带着女子般的娇媚,突然令意随想起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子来。而眼前之人,实在令人觉得舒服不起来。      意随觉得自己胸中翻腾的厉害,直欲呕吐。强压下心中的那份不适,以江湖礼节见过来人,淡然开口,“敢问阁下,我怎会在此处?”      那人眉目潋滟,笑如春花,“公子不必客气。我叫曲燕尘,是招贤阁的老板。”绕着意随转了一圈,笑道:“昨夜我是在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你的,不知为何,那时你已昏倒在地,我又不知你的住处。只好擅自做主,顺道将公子带了回来。呃,对了,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      这名字?有些……      此人的话真真假假,不可信。不过,我会在此,一定与他少不了干系。      “我也不知,想是歹人为了钱财吧,。”意随无所谓地说道。还顺道笑着调侃道:“不过,那些歹人倒也还有些良心,竟还没有将我杀了,直接抛尸荒野。曲老板,你说是不是?”      曲燕尘的脸色闪了闪,意随只当没看到。诚恳地说道:“多谢曲老板相救,以后但有吩咐,必不敢辞。”即使不是什么好意,我也不愿欠人人情。      曲燕尘见他眸清如水,若清泉空谷,顿觉心中一顿。暗道,此人虽无十分颜色,但胜在清灵。恍然一见,总能动人心弦。看来,先前的决定也不必忧心了!      意随被他打量的有些心里发毛,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意随。”      曲燕尘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道:“那意随公子可愿见见我招贤阁今晚的才艺大会?”      原来,这里也有比赛?意随疑惑地应了。送曲燕尘出去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来,对一旁的青衣少年柔声道:“言书,可要好生照看意随公子!”      分明是明媚的笑意,清脆的嗓音。意随却明显感觉到了那一瞬间言书的一丝颤抖。      呵!有意思!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意随脑中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却不愿去相信。希望这些人不会做对不住我的事,否则……      夜间的招贤阁灯火璀璨,大厅中座无虚席。曲燕尘一袭华衣,正在台上宣布着什么,下边群情激动。      不时,数名少年迤逦上台,皆身着轻薄烟纱,清俊秀雅,舞姿清美。      而此时意随正呆在台后,并未看见这一面,否则早就解开心中的疑惑了。      懒懒的靠坐在软榻中,听着前面的掌声和丝竹弦乐之声。只是……意随皱起眉头,为何总觉得这乐音有些不对?对,这乐音靡靡,尽是风花雪月。      台前已经又换了几个男子上去。即便是各有千秋,也不过是诗词曲赋,吹拉弹唱,欢语淫声。这是——欢场之音!      意随敲着榻檐的手指蓦然停住,胸中一片翻江倒海。强压下不适,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前台的方向。不管是谁,竟敢惹到我,就要做好被回敬的准备!      此时前台的曲燕尘对众人道:“下面是我们这儿新到的青岚公子,希望各位喜欢!”人群中有发出一阵阵激烈的叫喊声。      意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听言书道:“公子,该你了!”      “我?”意随不解。      “公子难道忘了,前番老板说过在这儿都得另取名字,才公平。”言书小心翼翼地说道。      意随沉默了许久,突然回头,正对上言书惊惶的眼神,面色严肃地问道:“言书,你,是自愿的么?”      原来,公子什么都知道了!      言书的面色变得苍白而又羞愤。强撑着吐出蚊呐一般的声音,摇头说,“不……”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各位自己知道招贤阁是什么地方就好了哈,我就不明说了。 ☆、素手洛夕曲满堂   青衣如松,神色自若,琴音悠远。随手轻抚洛夕之曲,令人如临幽兰空谷,如聆清流。      台上台下俱是一片安静。意随仍旧维持着懒散的笑意,只是心间的烦躁愈来愈烈。      秦楼楚馆,虽不曾亲至过,但翻看过那么多的史书卷册总也能明白几分的。      四周红纱锦帛,轻歌曼舞,总透出一点令人窒息的气息。一直总想一叶小舟随江海,不去回忆那些尘封已久的苦痛。然而,终究抵不过眼前的事实。      手指翻飞,琴音洌洌。多想就此毁灭一切。就算没有什么内力,毕竟,乐极门注重的从来都只是乐,而不是武。      琴音清越,神思却仿佛回溯了几载,儿时的记忆倾泻而出,淹没了所有的神思。      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只知道自记事起就和婆婆相依为命。常以为婆婆就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一切,可是每每问起,她总会否认,当时的自己并不知道她为何那样说,只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那时年年天灾,我和婆婆一路行乞,即使这样,我也很高兴,因为我不是一个人。然而,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婆婆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怎么也不肯再睁开。我还记得,她走前用坚定而决然的眼神对我说,孩子,我不是你的亲人,你不需要伤心……那一年,我年仅四岁。      抚着琴弦的手指暗暗颤抖,其实,只要一瞬,就一瞬,没有内力,依然可以使得满堂腥风。不知道,还能忍多久。      闭眼深吸,当年的的事继续了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婆婆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让我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即使,我们真的毫无血缘关系。      此后,我一人流浪于世间,看尽人间悲欢离合,多少人忘恩负义只为一己私欲。多少女子被逼迫为妓为娼。亲人反目,弱肉强食。在这面目丑陋的人间,我逐渐学会了冷漠,冷心。所以从来都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性别,除了婆婆。      辗转一年,我回到与婆婆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恰逢邻家对自己最好的小红姐姐被她亲爹逼迫为妓,只为还赌债。      那一次,我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发生,拼尽力气想要改变这一切,却险些连自己都搭了进去。若不是师父及时出现,自己就真的也被搭进去了。      鸟语静,春山空。众人都还未回过神来,意随已经起身离去。不愿去管那乱哄哄的人群,只是漠然走回房间。      罢了,罢了。我只是不愿失信于李老,不愿牵扯无辜罢了!再说,即使我能够重伤这里所有的人,凭自己那微薄的功力,也未必出的去。      却又突然很想笑。从来不知,自己这般的也会有遭人暗算的一天。这些人,难不曾还能是劫色?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也确实太没眼光了吧!意随苦中作乐地想。      出走的事,还得从长计议啊!就当是又一次磨练吧!      也不知道这里还是不是在扬州城,碧姐见自己现在还没去,一定会担心的……      “呕,”只是到底低估了自己对这里的排斥,意随缓缓撑起身子,坐到了桌子旁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虽然不及自己平日里用的清淡,但也只得凑合了。      “君公子,这里请。”随着言书的声音响起,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意随此时无心理人,那人也不多言,挥手让人退下。      来人缓缓走到桌旁,坐下,声音里有些笑意,有些不满,还有些……挑衅,“怎么,青岚公子就这般瞧不起君某?”      意随闭眼平息下胸中的翻腾,此时猛地睁开眼,便看见眼前坐了一个满脸笑意,金冠玉带,紫袍长襟的男子,周身贵气萦绕。不过,我认识你么?      漫不经心地开口,“竟然来了,又何来瞧不起一说。”      “青岚可知这招贤阁是什么地方?”那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意随撇开目光,闲闲开口,“即便先时不知,如今还能不知么?”      “我给你赎身,你同我回府,如何?”这话说的暧昧,且无半点诚意。不过,意随知道定有下文,只是静静地听着。      “我看你并非俗人,胸有大才,想请你到我府上做我的幕僚,怎样?”那人声音飘忽,语气不辨真假。      意随依旧沉默,再次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水,漫不经心地饮着。心中却想,这人不知从哪里看出我有大才的?就凭之前的琴曲?琴曲能看出什么?      我自己就能出去的,需要别人帮忙吗?      突然,只觉手脚无力,一股热流汹涌而上,连带着头都是晕乎乎的。意随心中暗道糟糕,然而,作为一个只是有着几分聪慧,却并未在这等烟花之地真正久呆过的人,对于这么明显的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没想到,我林意随竟会栽在这等地方!连连又饮了几口茶水,刚觉清凉,下一刻,却是更加难耐。      眼前的人见此异状,已知缘由,心下大惊,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茶水。却终究是迟了。      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是意识渐渐模糊。      迷蒙中,似有清泉流过,渐觉舒畅。是谁救得我?      再次醒来却是在一家客栈中,望着有几分熟悉的地方,意随以为自己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深呼了几口气,周身一片清爽。方要起身,一道如溪涧般的女音响起,“啊!你醒了。”      意随伸手揉了揉额头,待完全清醒过来,方见一个明眸皓齿,质若清溪的女子袅袅婷婷的自外边走来。恍惚在哪里见过。      “是你救了我?”      “是我家小姐救的你。”一道沉稳的青年男声道。      意随复见一名青年男子,身着黑衣,面无表情地说道。即使换了身衣服,意随却立马就明了这是何人了。      脑中万千思绪浮过,去岁游历江湖之时,山间的一辆华美的马车,雪幔飘飞。火红宝马,美貌少女。一场打斗,以及车中若隐若现的身影,如莲似冰的声音。原来是半个熟人啊!      “谢谢!”意随诚恳地道谢。      “不必,我们只是顺道而已。”男子道。不时又说,“小姐让我转告你一句,不是任何地方的茶水都能随便喝的。”      他才不会说,自山路上他的那首歌后,小姐就一直关注着他。直到最后忍不住出手。当然溪月此时更不会说的。      “溪月,殇,该走了。”如冰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错别字修到这里。明日继续,争取只用几天就把前边的错别字修完。   当然,如果我自己也没发现的,就悬了-——(有时真的分不清有些字词的用法,尤其是修饰词,“的地得”三个。⊙﹏⊙b汗) ☆、恍然再见隔春秋   转身望着身后的客栈,匾额上有四个醒目的大字,“迎来客栈”。      原来,还在扬州城里,这样倒也方便些,不然到时见了碧姐还真不好找说辞,意随心道。静静地看了此处好一会儿,意随深吸了口气,而后,潇洒转身。      换了身朴素的白衣,雪白竹扇,手拎着一个简单地布包,穿街过巷,方到了汪府前。碧姐,我来了!      穿过车水马龙的主街,不知又转过了几条街道这才到了一处大门前。上面漆黑的匾额上镌刻着两个鎏金的大字“汪府”,在阳光的照耀下褶褶生辉。两座雕刻大气的石狮子稳稳地蹲坐在府门两侧。给人一种既严肃又富贵的感觉。      江南本就多世家豪族。而这扬州如今最有名的两家,一个是名臣辈出的宇文家。而另一个就是汪凝碧所在的汪家。汪家是由汪老太爷一手建立起来的。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就从一个普通的商贾富家一跃成为扬州城里的与宇文家并列的大家族,可见自是不凡的。      让人去通报,又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见一名普普通通,却也并不平凡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正是以前见过的王伯。      “哎哟!小公子啊,你可算到了。”一见到他,王伯一脸释然地说道。      “王伯,可是有什么事?”意随不解地问道。      “小公子你时久未至,大小姐很是担心你的安危。”王伯边走边道。      走至大厅外,王伯停下,低声道:“小公子,你先等会儿。太爷现今正在会客,已经有些时候了,想必也快了。”      “老奴先进去看看。”王伯说完,人便进去了。      不时,只见两个风华无双之人笑谈而去。因庭院枝叶遮挡,意随也未瞧清二人模样,只隐约知道这两人不凡。      王伯走来,笑道:“小公子,太爷请你入内。”      意随点头,随他走去。      只听得外边有人道:“萧公子,夜公子,还请慢走。”      其中一人声如温玉,极谦和的道了声谢。而另一人则哼了一声,便去了,只是在踏上马车时,似是不经意地回首,望了望此处。而另一人只是笑笑的看向此处。不时,二人一同离去。      意随在和汪老太爷等人见过礼后,便分宾主坐下。意随手执白玉青花的茶杯,薄唇轻抿,用眼角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凝碧的爷爷,这位汪府说一不二的家主。汪老太爷虽然年已至五十,却依旧可辨出他年轻时必是英姿飒爽。一双睿眼偶尔透出丝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精光,身著锦绣白袍,上绣黑色飞鹰,头戴束发白玉冠,既不显庸俗,又可见不凡。意随暗中赞叹了几声,不愧是能教出碧姐的人物,果然是不凡的。      汪府中的汪太爷之子,也就是凝碧之父汪城也在座。他坐在一旁,虽然也是锦衣裹身,却不见半点老太爷的威严,甚至还有几分猥琐。意随暗叹,这人啊,果然是不可一概而论的。就如凤凰和山鸡,有时,还真的就是一家人,能有什么办法?      汪城的神色有些漠然,或者说是恍惚,不过更多的是欣喜。在汪老太爷同意随说了一段话后,插嘴道:“贤侄既然是碧儿的师弟,这些时日就多陪陪她,让她开心些。再说荣华富贵谁又不喜呢?何况还是这样的一个独一无二的家族!”      这自然是叫他陪陪凝碧。      意随听到第一句,倒还有些高兴,可听了后边的话,却莫名有些不爽。朦胧的觉得许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且对碧姐未必是好事。即使这个碧姐的父亲说的这样模糊不清的好。      刚想开口问其原因,汪来太爷就瞪了汪城一眼,汪城立马就禁了声,像只拉耸着脑袋的野鸡,神色间全是愤懑不服与懦弱。      汪太爷威严的说道:“你无需理会他所言。只是你与碧儿是同门,又许久未见了,多与她谈谈倒也无妨。算起来,你也当叫我声爷爷!”渐渐地,语气中竟透出了一股以前对自己从未有过的亲和之意,只是更多的却是老人的悲哀与无奈。      意随心下略觉诧异,倒也未多言,又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往凝碧处。      意随悠闲地走在长廊上,脑中却是疑问重重。碧姐出了什么事?怎会?那为何总觉方才汪城所言内有蹊跷。虽然那人并不怎么样。但是却隐隐透露有别的信息,只是,是什么呢?      不过,想不到,就不想了,时候到了,一切总会知道的,即便知晓的迟了些,凭自己也未必不能解决。意随从来都很会自我安慰。      “琦儿。”温柔无限的声音,似江南烟雨,含情脉脉。倾注的是相处了整整八年的关爱之情。      意随见着了,从前方款步走来的身影。如虹如玉,含笑盈盈。翠绿衣衫,碧玉珠钗,温婉而雍容,仿佛一年的离别从未有过,仿佛谷中岁月静好,一切依旧。      “碧姐……”,意随声音低低地唤出,凝眸而望。似是亲人的低语,寻着至亲的兴奋。终于换下了平日玩世不恭的笑意。      白芷、白芍两名侍女立在凝碧后方,任由二人相聚细语。她们是除了绝尘谷几人外唯二知晓林意随真实身份的人。      “怎么呢?我这不是很好吗?”凝碧浅笑着问道。      “没,没事。只是,许久不见了。”意随慌乱地回道。过后却不知再言何语,顿了顿,只说,“小染儿是不来了么?”      “嗯。她才刚袭爵,想来洱海定有许多人事要忙。恐怕要好一段日子不会出来了。”凝碧垂眸道。 作者有话要说:   ☆、庭院深深见钩心   “你这个贱婢,走路都不长眼睛吗?”身著胭脂色层叠衣裙的女子,面上敷了一层浅浅的粉,头上梳着繁复精致的发髻。也算得上是姿容不俗了。不过此时正横眉竖目,指着倒在地上的一个小丫环尖声骂道。使得那些美好便都飞的一丝不剩了。      身后的丫头们也各个低头沉声不语,似乎早已习惯。      地上的丫头面色惊慌,连忙爬到女子的脚边,连声讨饶,“二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二小姐行行好,就饶过奴婢这一会吧!”      那二小姐听闻此话,更觉怒不可遏,放声骂道:“好你个贱婢,是不是看着那个贱人回来了,就忙着赶上去讨好,把本小姐也放在眼里了!”      丫头,仆人,在有些家里,从来都是主子发作的对象。又尤其是那些明里对付不了主子的人,暗里便找茬惩罚那些人。大家族里从来都不乏这类事。      地上的丫头连忙解释,“二小姐,奴婢怎敢。只是这是太爷吩咐的,要奴婢将这支人参送给大小姐,真的与奴婢无关啊!”丫头边哭诉着,边在地上叩头,“咚咚”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额头殷红骤现。听得人心惊。      二小姐看着烦了,向身后的一个丫头招手道:“金雀,让她住嘴。”      其余的丫头齐齐一抖。      一个身穿丫鬟服饰,却明显有些地位的丫头应声出列,下巴高高扬起,满脸阴沉地走到地上的丫头面前,手臂高高扬起,张开的手掌好像魔鬼的爪子,地上的小丫头瑟瑟颤抖着身体,却并不敢哭泣。其余的丫头里有些胆大的此时也不忍的将脸偷偷地转向了他处。      却随着一声“住手”,那双扬起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再也不曾落下。      只见身著翠绿衣衫的凝碧从花木掩映的游廊深处走来,那份自得的神情显得犹有大家气度,与此处所谓的二小姐相比,高下立见。身后还跟着白芍。而另一个侍女白芷早已在她出声之时上前止住了金雀。      凝碧也未看地上的丫头一眼,只是笑着走向那个怔住的女子,温柔地笑道:“妹妹,这是何故?再是生气,也无需这般动手,消气是小,名声是大。”众人一见她来了就知道地上这丫头无事了。果然,下一刻,便听她说道:“这丫头你既不喜,不如把她贬到我院子里做个粗使丫头得了。这样以后你既范不着生气,也惩罚了她,你说可好?”      众丫头谁不知道,既使是在大小姐院子里做个粗使丫头也比呆在二小姐院子里做大丫头好多了。因为这个二小姐是出了名的为人尖刻,稍有不顺心,动辄打骂丫头。除了她近身的金雀,别的几乎都尝过痛苦的滋味。      只是,大小姐无缘无故也是不好插手二小姐院里的事的。      这个所谓的二小姐自然就是凝碧的妹妹了,名为汪凝烟。而且,两人并非同母所出。凝碧的母亲是汪城的结发妻子,乃是正室,性子温婉,出生名门。只不过,因为汪城在她怀孕期间又娶了一房,更对她置之不理,她心中抑郁,待到凝碧一出生就逝世了。所以,凝碧的爷爷也就是汪太爷一直很照看她。如今的当家夫人是汪凝烟的生母,也是汪城当年娶进门的那个小妾,现在早已成了实际的掌家主母了。只不过因为老太爷的反对,一直没能被抬为正室,如今府里都称二夫人。      自然,这嫡庶间的矛盾也就出来了。大家族,就是这么麻烦。在不远处为画着自己扇面的意随摇头想到。      凝碧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只是当那二小姐回过神来时,却是怒不可言。眼睁睁地看着白芷将那丫头带了下去。      一旁的金雀上前阻拦。虽然知道大小姐身边的两个丫头都有些身手,可是一想到毕竟是二夫人当家,大小姐不久也是要走的,得罪了自家二小姐以后更难熬,只得硬着头皮道:“白芷姐姐,这人你不能带走。”      “哟——,这府里的规矩果真了得。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越过主子主事。若旁人看见了,指不定以为这才是小姐嘞!”      一道满含笑意的声音的声音传来,众人还来不及细究,便见一个白衣人走来,衣着素雅无华,手中折扇轻摇,一副水墨烟雨图就那样呈现出来。悠悠然与江南烟雨相融一处,却又透着幽远的气息。      金雀愣了片刻,反应过来,立马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汪府花园。”      意随满面从容,走向凝碧道了声“碧姐”。      白芷、白芍也机灵的对他行礼道:“林公子。”      意随轻轻颔首,见凝碧点头,便对白芷道:“你先带她下去吧。”见她二人走去,这才看向这位二小姐。      轻扬折扇,一股墨香随之飘出,意随的心情却变得更加糟糕了,方才自己正在给自己的扇子作画,而且准备题字的。可惜,被这只乌鸦坏了心情,终究只是草草的描了一副图,字都未及题上。想到此处,面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了,不过其中的讥讽意味也是在明显不过。“这位莫不就是汪府的二小姐?”      见凝碧点头,笑容越发灿烂地说道:“果然是江南美人,虽怒时犹含笑。我虽才来此几日,却也听人说过,汪家二小姐的美貌连那美人蛇蝎都要退让三分。碧姐,你差的可不止是一大截啊!”      凝碧看见凝烟瞬间变暗了的脸色,低声呵斥道:“意随,不得无礼。这些只是外间的谣传罢了,不可轻信。”      汪凝烟冷着眉目,眼中恨意重重地看着意随,出声问,“你是林意随?”是问句,却也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正是。”意随懒洋洋地答道。      这时,一个丫头前来,直接无视了凝碧与意随两人,对汪凝烟行礼道:“二小姐,二夫人请你过去。”显然是来给汪凝烟解围的。      汪凝烟走时又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一甩衣袖,带着一众丫头扬长而去。      意随嘴角轻扬,心情颇好。却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小小的摩擦,竟会在将来给他带来致命的一击。 作者有话要说:   ☆、深宅争斗有几多   夜幕沉沉。意随看着眼前的王雨,再次一阵头疼。闷声道:“雨,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还好好多在这儿吗?你们担心个什么啊?”说着,还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特意走了几圈,显示自己很好。      王雨也不听他辩驳,只道:“属下不管。只是这次你误了一天才到,何公子就让我们四处探寻,连县主老爷都着人此处寻找,还是没有消息。幸好后来接到你到了的消息,这才松了口气。待知道了你被歹人绑架,何公子还埋怨自己无能。所以把我遣来了,说,若是保护不好你,也不用回去了。”      意随笑得有些尴尬,毕竟前两年行走四方时都是一帆风顺。即便遇到点麻烦,也不过是山匪,山贼之类的,很快便解决了,还顺带收了四个手下。如今却遭人暗算,却是汗颜。最重要的是,连累这么多人担心。      意随无力地辩驳道:“其实我虽然没什么武功,不过轻功还行的。这次只是不小心,以后不会了。”见王雨还带待,立马又道:“不过,你既要跟着,便跟着吧!”      “噢!对了,你们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虽然得知的内容细节上有些出入,不过大体上也不差了。      王雨道:“何公子收到了一封无名信。送信的女子自称她主子见过公子,公子已经无恙了。何公子看她虽然来历神秘,却也并无恶意,因此也未过多问。果然,不过第二日,我们便收到了公子已到汪府的消息。”      “可知那位送信的姑娘叫什么?”      “她自称溪月。不过,依我看,怕还是位高手。”      溪月——      这名字?好生耳熟。……原来是她!      汪老太爷设了一宴,也邀了意随前来。这次宴会上,意随终于见到了汪府上的另外几个主子。      从主座往下,左、右排开,依次是汪家家主,亦是汪府老太爷。还有汪家的第二个主人汪凝碧的父亲,汪城。汪凝碧同父异母的弟弟汪纭,不过却是另一位早已死去的姨娘所出。女子有二夫人柳氏,三姨娘吴氏,四姨娘金氏。这几位,自然都是汪城的姨娘夫人了。不过因后三人身份较低,只坐在桌尾。孙女辈的汪凝碧、汪凝烟。      独有意随一个外人……不过,意随从不介意这些。至少依旧风度不改,神色自若地吃着自己眼前的东西。      席间,汪老太爷当众宣布,自今日起,府内诸人皆不得违背大小姐的命令。除了自己,任何人如有异议,自可来找自己。若是私下寻事,一被查出,决不轻饶。下边,一干人等噤若寒蝉。汪城虽是汪府老爷,也算得是半个主事,却向来是欺软怕硬,胸无大志,况且还有一位手段不减当年的汪老太爷一直压在头上,此时自是低头不语。连一向跋扈的二夫人柳氏和二小姐汪凝烟此时也都低头不语。      独凝碧浅笑垂眸。汪老太爷看向她,赞赏着点了点头,又扫向一旁独自饮茶的意随一眼,欲言又止。      宴后,偶尔间会听到下人议论什么捡着高枝,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什么二小姐才该如何如何。显然是那个什么柳氏和她女儿汪凝烟的人放出的闲话。      这些深宅大院的事,意随虽未亲历过,却也知道人心不古,有些流言也属平常。自认为是那位二小姐母女妒忌碧姐在府中的待遇,抢了她的风头,这才发发牢骚而已。也没有去细想因果。      待又过了几日,宇文远前来拜访,邀约出游。      宇文远,乃是扬州宇文家的长子,却非嫡子。但是其人精通文墨,年少俊朗,是此处闻名一方的才俊公子。宇文家文墨传家,对他也算是爱护有加。意随知道,恐怕还要加上胸有沟壑四个字才足以真正描述他的才能。毕竟,能在大家族里生活的这般如鱼得水的庶长子,这世上,可是为数不多的。      两岸翠柳依依,细雨和风,不时传来少女嬉戏的笑声。意随同宇文远缓缓地走在前边,后侧王雨紧跟着,还有两个宇文远带来的小童,不过早已被他遣到一边玩去了。他是意随在扬州结识的朋友。      意随回头对王雨道:“雨,你先去逛逛。子宁是我朋友,不妨事的。”      宇文远也对王雨道:“王雨是吧。你且放心好了。我们只是随便走走,出不了事的。”      王雨见宇文远虽不能武,却是扬州巨头家的公子,想着宇文家在此的地位,一般人不敢轻举妄动。方才说道:“那好。公子,我就在附近的烟雨楼,你若急着寻我,便到烟雨楼。”又对宇文远道:“宇文公子,公子就暂时拜托你了。”引来意随又一阵无奈。说罢,这才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石子入水波难平   “你这手下对你倒是关心的紧。”宇文远笑道。      “嗯……,前几日出了点小差错,他们便如此小心翼翼的了,我也无法。”意随打开手中的扇子,无奈地笑道。      “噫!”宇文远看着他手中的折扇,皱眉道:“那把紫竹扇呢?”      “哦!忘了与你说了,我暂时放在一个朋友家里了。不过,很快我就会去要回来的……”意随心有慽慽地说道。毕竟那可是初次见面时宇文远赠给自己的礼物,不光说这份心意,但是那扇子,也确实价值不菲……      宇文远似是无意的瞟了他一眼,暗自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二人一青一白缓步慢行,过桥穿柳,飘逸若清风。甚是让人赏心悦目。      意随看着眼前的情形,恍觉又回到了三年前二人于望湖亭相遇的情景。正自神游天外,忽听宇文远说道:“汪家大小姐已是待选之身,即便你们是同门,以后还是保持些距离吧!难免外人闲话。”      “你说什么?!”意随猛然抬头看向他,一脸震惊。      汪凝碧是汪府现任老爷汪城的原配夫人所出,却因体弱,一产下凝碧就去世了。汪家老太爷念及汪城不务正业,好色无能,又被柳氏所迷,因此更是把这个嫡出的孙女疼到心里去了。因此在凝碧幼时便一直将其带在身边,直到后来凝碧拜师离去。      意随避开了汪府中的下人,独自进入碧园。没有去看汪凝碧,只是自己呆呆地转了一圈,不时,又独自出来了。      午时过去了,整整半日,汪老太爷都未回来。意随心中焦急,在汪府内一直呆到戌时,汪老太爷才回来。      汪府最核心的一处院子,松院。自然是汪来太爷的住处。      虽名为松院,却无松,唯有柏木青翠,占了大半个院子,地上唯一的一点点缀便是刚抽叶不久的青草。      “汪家主,你既知道碧姐并非贪慕荣华之人,何况一入宫门生死前途难料。你既是最心疼她的,又何苦要将她推入这个火坑呢?”意随负手而立,看着石桌旁坐着的汪来太爷说道,声音有些清冷。      汪来太爷面上有几分愤懑,盯着意随看了半晌,方才开口,声音有些苦涩,“你可知一直以来我最疼的就只有碧儿?”      见意随欲言,摆了摆手止住,继续道:“碧儿自幼丧母,我那儿子城儿又一直不成器。我本已觉汪家前途无望,只愿自己能多活几年,也好让这个家族迟些败落。”      汪来太爷的语气很平淡,却也掩不住激动,“可后来碧儿渐长,不仅聪慧,为人心善,而且德才兼备,很有主见。我也是听着镇国公主和柳女侯的事长大的,自然也不是那么排斥女子当家,因此更是一心想将她教导好,以便将来将家业交由她打理。”      后边的话却是饱含愤怒与叹息,“可是谁知道那孽子竟然听信柳氏这等无知妇人之言,竟将碧儿报了选秀的名额!……可是,名头都已经报上去了,我又有什么办法?”      听到此处,意随却是丝毫不觉得他可怜,只觉恼怒,拂袖接过话头,“说什么心疼,只是这样你便认了?你可知你这一妥协,害的却是碧姐的一生!难道就真的无法可解了吗?你曾经的那一身无畏的气度又去哪儿了?”      汪来太爷听闻此言,顿时黯然无言。一院柏木青青,却更似含泪欲滴。      意随也不论他作何想,继续说道:“汪家主。你可知碧姐这一生最为看的最为亲近的人怕就只有你了?为了你老人家,她即便知道那是火海刀山也会毫无犹豫的去闯的。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是她的爷爷,她的亲人,她怎么舍得让你这个她最亲的人为难?”      “哼!我林意随虽然无父无母,却也曾羡慕你们这份亲情。可是你呢?你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就要丢开么?”      吐出这一长串话,意随已经懒得再待下去,拂袖便出了汪府。      亲人?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亲人?      可是你们已经有了,为何却可以那样轻易地放弃?      意随站在城墙上,双眸紧闭,任由晨风吹拂。当年我也曾有一个很亲很亲的人的,可是我没能留住她。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冰天雪地之中,一直睡下去……即使我们实际上没有一丝血缘关系。      沙沙的雨声和着难言的心声,汇成一片天光霞影,红日在云后半遮半现,将出未出。意随颓然睁开两眼,才发觉已是第二日早晨。原来在这里呆了一夜了。      一片温暖包裹住身上,意随打了个寒颤,这才发觉有几分冷。回头,便见王雨垂首立在身侧,随意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指向城墙的另一处,冷声道:“公子,凝碧姑娘在那儿。”      一任烟雨迷蒙,凝碧的身影在雨中隐约可见。依旧是笑意盈盈,温柔似水。只是此时明显含了几分心疼。“琦儿……”      意随一跃而至,扑进她怀里,喃喃重复道:“碧姐……”      温柔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依旧是那么温和、稳重,“对于我来说,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可是琦儿你,不要这般对自己,不然,叫我如何心安?”      “碧姐,这件事就让我为你解决吧,也算是我对你这么些年对我照顾的一个回报?”不然,叫我如何能心安的继续享受你这份温暖的恩情?    作者有话要说:   ☆、锦官城内雨纷纷   意随终于弄清了此事的缘由。汪家二小姐汪凝烟早年与当今慎王定亲,已属高攀,却不想柳氏与汪凝烟贪心不足。      半年前,太子即位,今春孝满,正是初次选秀之时。许多洗好权势之人都想借此机会飞黄腾达。      汪老太爷自然无此心。可是奈何二夫人柳氏却上了心,想让自己女儿去,汪凝烟也不甘心自己成为慎王侧妃。故二人一同怂恿汪城。汪城虽无头脑,却也知道不可欺君,就直接报了一个汪府小姐的名头。汪家只有汪凝碧一个嫡女,现在,这名头自然就落到了汪凝碧头上。便有了如今之事。      意随带着王雨一路西行,往最近的一处,锦官城行去。      锦官城位于川蜀,是当今的帝叔明王的封地所在,相较于其它王室帝子的封地,虽距帝都远了些,却不失为一个风物独好的地方。而且,明王本人就住镇此处。而本朝大多王室宗亲都只是空有一个封地的名头,白白多领一份银钱,多添一份产业而已。大多仍旧住在帝都,并不到封地。      因为四月初便要开始小选,因此此次意随虽是乘坐马车,行进的速度却是快了许多。      三月二十日,意随二人终于到了锦官城。川蜀少战乱,自古繁华,四处都洋溢着太平的气息。      当天便打听得知明王手下有位不俗的人物,凤衍。此人智谋无双,且为人和善,人称,飞凤先生。因此一到王府外,意随便向守卫说明了求见凤先生。      不时,便有一个头束青巾,身着淡青色长袍的男子从府里走了出来。男子不过而立之年,还是一身风流姿态。来人上前,略微施了一礼,不骄不卑,而后对意随笑道:“小公子就是当日的风露公子?”      意随轻摇竹扇,点头笑答:“正是在下。”此时有求于人,回答这些也没什么的。不过,风露公子?那好像是我初到桃源镇那一年用过的名号吧!难道,还值得人记挂不曾?      一眼掠过,已经对眼前的人有了底,这人双眼清明,风神骨秀,确实当得起“飞凤”二字。于是礼节性地问道:“阁下便是凤先生吧?”      “正是凤衍。”凤衍边说着,边请人入府,“请客人入府说话。”      说话间,便到了一处厅堂,分宾主坐下,王雨一直紧随在后。见意随一直未与凤衍说明来意,不禁心急,眼睛时不时的在两人间瞟来瞟去。      意随这才轻咳了一声,随意问道:“王爷还未回府么?”见凤衍说是,这才又道:“王爷治地有方。我二人一路走来,见此处百姓家家安居乐业,生活富足,真真令人敬佩!”这话虽有几分讨好的味道,却也并不为过。话锋一转,接着道:“凤先生智谋无双,一心为民,想必王爷定是十分敬重。”      凤衍连忙摆手道:“言重了。凤某曾是一介布衣,本已穷途末路。幸遇王爷慷慨相助,这才得有今日。如今凤某只为报答,不敢居功。”      “风露公子也无需多言无关之话,有何需要凤某之事,直说便是!”      意随摇扇大笑,“先生真不负有飞凤之称,果然爽快。在下也就不多言其他了。在下今日前来,只希望凤先生能够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顺手消去扬州汪家嫡女汪凝碧的待选之名。”      凤衍自三年前见得《利欲篇》一文,便知如无意外,此人将来必定不俗。原想为明王招入旗下的,只是后来几年内未闻其声,又加之川蜀事务繁多,便渐忘了。如今既见着来人了,自然不想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因故作沉吟,而后才道:“哦?不知风露公子为何要为此?”      意随合上扇子,轻声道:“不过是一己私心,不愿看其踏入宫门罢了。”      “那即便如此,我们王爷久居川蜀,又如何帮得了此忙呢?怕是有心无力啊。”      “呵!想不再过几日,明王爷也要起身去帝都朝贺吧?”意随不紧不慢的说道。      凤衍恍然大悟,仿佛此时才想起这事,“是了,是了。再过几日各王皆要入都朝贺新主孝满纳妃。近日杂事繁多,险些忘了。还得多谢林公子提点。”      “好,这事凤某且记下了。其实我们明王府也并非表面看着那么风光,内里也多有难处,若是林公子能有一二帮衬再好不过了。”      果然,天下没有凭空的好事。欲有所得,必先有所出。意随略作思量,便笑道:“这是自然,此时若成,在下便许诺明王府三个要求,如何?”其实,意随心知这报答也够重的,为此心下还有些纠结。虽说为了碧姐,他也心甘情愿,但到底覆语难收。      只是,谁又知这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他人,未必稀罕。      走回客栈的途中,王雨不禁问道:“公子,那凤衍真的办的到吗?”      意随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口齿不清地摇头,“难说,难说。”      王雨细细思量了半日,方才又道:“那位凤先生不是人称飞凤。厉害的紧吗?”      意随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糖葫芦,这才满足,声音也清楚了许多,再次摇头,“再厉害,也是明王的属下不是?万事岂是他一人可决定的。”若是何乐这类人,最后一句只是不用明说的,可是对王雨这等直来直去的,不知说怕是永远都难以弄明白。      “那凝碧姑娘的事如果不成,怎么办?”王雨到底是讲究实际的人,一句话就问到了根本。      “这你不用担心。四月初只是小选。再说不过几日小染儿派的人也该到了,对于朝堂之事,她了解的必定比我清楚。到时再说吧!”意随拍了拍他的肩,率先向前走去。独留王雨满腹疑惑。      一场纷纷扬扬的春雨不期而至,不过眨眼间,便为这锦官城笼罩了一片白纱。意随不慌不忙的向前走去,细瘦的身影被烟雨融化,渐成一幅难得的山水画。    作者有话要说:   ☆、诗云词韵紫霄女   明王府内,明王身著王爷袍饰,一身浅黄色长袍,上绣腾云蛟龙,集贵气与霸气于一身。明王是先皇幼弟,当年仅存下来的王爷。此时也不过才至而立之年,正是俊朗风华的时候。除却一双偶尔闪过一丝阴鸷的眼,不得不说,是个出色的风流人物。      凤衍恭敬地站在明王面前,在禀告完一切事务后,终于将白日之事说了出来。      明王微眯双眼,道:“我只道当年那风露公子,假以时日,定是位胸有壮志之人,可建功立业的人。然时至今日,除了当年那篇出彩的文章,也并不见有何特殊之处,不过是一介书生才子罢了,这样的文人多得是了,文衍不必上心。再说,为了这点事,去冒犯新君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又何必招人话柄呢?”      这事,自然是不会如此麻烦的,也不会和新君有什么过节,更不会招来什么话柄。只是,他这样说,凤衍便知道这是明王不愿招揽这个人才了。不过,凤衍可是一直都很看好这人的。      凤衍急忙劝道:“王爷,此人确实大有才干,王爷若能借此机会成全他。将来有事也可多一份助力……”      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明王打断了,“再说,本王也不稀罕这等假仁假义的许诺,你就不必多言了。”说完,甩袖入了内室,只留凤衍在原地叹息。      看来,王爷是铁了心了。一直以来,明王对凤衍都以字相呼,且从不称本王,如今这般,自是生气了。      不过,明王府招揽不到的人,别人也休想招揽到。不然,以后可能就是一个威胁。对王爷不利的,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不能让它存在!      意随正摆弄着之前从集市上买来的木雕,听闻敲门声,随意道了声,“进来”。便有一个小二进来,对他道:“这位小公子,外边有人要见你。”      意随同王雨一道下楼,便被小二带到了两个少女面前。      其中一个少女随手扔给小二一锭银子,另一个开口道:“下去吧!”那小二便眉开眼笑地道了谢,一溜烟地跑去用牙齿验证银子的真假去了。      四人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两名少女皆是十二、三岁的模样。一名绿衣蓝裙,文静秀丽;一名紫衫绿绦,婉约灵动。不过,相同的是,都有一股诗书之气。      紫衫少女正色起身对意随行礼道:“我是词韵,她是诗云。紫霄坊二人见过林公子。坊主接到侯爷命令,特派我二人前来助公子完结此事。”      随手让二人起身,二女也不推辞,略微欠了欠身,便在桌旁坐了下来。      “咦!”意随惊奇地问道:“你们不是小染派来的人么?”      二女相视一笑。诗云开口道:“林公子怕是有所不知。百年前,紫霄坊便成了风箫园的产业。后来,风箫园园主嫁给了洱海王世子。正好,洱海王王爵已经袭完。女侯同镇国公主平定了三方叛乱,建不世功业,死后被封安国候,五代承袭,便有了如今的洱海女侯一脉。我们紫霄坊自然也就归在女侯一脉了。”      意随听她口齿清晰,笑着点头,问道:“那,小染说了什么?”      词韵接口道:“侯爷让我们转告公子。此事最好是北上帝都,找瑾王帮忙。瑾王与新君是兄弟,声明甚好,对帝位也没多少威胁,是个人尽皆知的贤王爷。且为人多好助人于危急。如果去找他,此时就一定能成。而明王,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是适合求助的人。”      意随笑道:“是了,我就说,小染儿原就比我更为清楚官场形势。”      “那是自然了。这一年来,侯爷不仅要处理各种事物,更要打理与各方的关系。如若连各方都不清楚,还怎么处理的好。”词韵得意地说道。      “雨?”意随笑笑,回头一唤,这才发觉人竟不在身旁。      不时,王雨才回来,道;“公子,凤先生请你去明王府一叙。”原来竟是方才遇着明王府前来相邀的人了,而那时,意随与二女谈的正起兴,并不知晓。王雨只能亲自去余人周旋,暂时让人等着了。      词韵闻此发言道:“公子,侯爷说了,凤衍这人虽然才华横溢,是个世间难得的人才。不过,却也是只忠心于明王的,公子与其相交,还需千万小心。”      “嗯!这我已经知道了。”      凤衍此人,虽仅见过一次面,但意随也看到出来他一心为明王。若此事不成。怕不仅是碧姐的事,自己几人的性命安危也是难测。      不过,小染儿倒是长的蛮快的!相别不过将近一年,就已从一个活泼天真的小丫头变成了可以担当一方大任的王侯。当然,身为女侯一脉的后人,也不可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人。      “雨,你去告诉来人,说我偶然间得了一幅绝世丹青,难以评鉴。又恐弄坏了此物,因此厚颜请飞凤先生前来一评。”      飞凤先生凤衍此生无他习性,唯对丹青极好。      投其所好,这句话对很多人都适用。又尤其是凤衍这般有才学的人。即便不过是表面上的喜好,也是有用的。这种人,往往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名声作玩笑。何况,他代表的是明王府,王府的名声丢不起。所以,他一定会来的。      意随领着二女进入房间,从行李中拿出一卷画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诗云奇道:“这是什么?”      “你们等一下就知道了。”本来,意随还在玉鸣楼里无意间发现了一幅妖颜公子的《美人图》,亦是罕世极品。只是太过妖艳了,并不适合拿来与凤衍这等人评鉴。因此,还是拿了谪仙公子的那幅。      茶楼,雅间。凤衍一进来迎面便遇见了意随一行人。自然也就看见了他身后的诗云词韵。不过,见着她二人前进间行动如风,落地稀声。心知皆是高手,想来此次的行动怕是不行了,只得暗中示意暗处的人手按兵不动,等候差遣。      意随笑着邀他入座,示意诗云与他斟茶。半晌,方道:“劳凤先生于百忙之中前来品评,真是意随的不是了。”      凤衍不自在了一下,知道对方已经猜出结果了,也不多言,只是说道:“抱歉。”      “我这儿有一幅绝世难求的丹青,奈何自身学识浅薄,不能作评,还请先生品评品评。”意随说着,便从词韵手中接过画卷放在桌上。卷轴徐徐展开,华中景色渐渐映入眼帘。      画中仙山在烟云缭绕中若隐若现,最真切的是一株百年老松,松花满树,一白衣公子模样的人正站在树下,望着山林深处,目光淡然而悠远。恰有一阵风过,吹起他如墨的青丝,一身衣袂飘拂,真一派逍遥仙人之状。      在其左下角题有一首古诗,诗云:      寻真误入蓬莱岛,香风不动松花老。   采芝何处未归来?白云满地无人扫。      用笔不拘一格,潇洒和煦,自有一股仙人之气漂浮其间。恍若神人之笔。再一看,落款:萧四。      正是谪仙公子的《寻真访仙图》。      “好,好!”凤衍一眼便被画中已经吸引住了。不觉间已脱口赞道。       作者有话要说:  注:寻真误入蓬莱岛,香风不动松花老。   采芝何处未归来?白云满地无人扫。   引用自宋代诗人魏野《寻隐者不遇》。 ☆、繁华如梦帝都春   四月的天本已变得较为暖和了,北方的天更是少雨。日日春风拂面,再加之帝都人烟密集,商客往来,富人建邸,更显得热闹了,倒驱走了那本就为数不多的寒冷。      帝都不愧为天子之都,繁华自非别处可以比拟。一路行来,街道规划整齐,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各色物品琳琅满目。穿过人声嘈嘈的正街,意随一行人来到了城东。      城东尽是王室宗亲与富商的居住之处。      瑾王府前,两只蹲坐的大石狮子威风凛凛,瑾王府三字耀眼而大气。大门外笔直地排列了两排侍卫。尽显王室气派。      意随止住了脚步,示意王雨等停下,向前对一个侍卫行礼,而后道:“这位大哥,在下林琦,有事求见王爷,不知是否方便通传一声?”      此时,意随用的是山谷中的名字,而不是现今的林意随三字。只因为,他知道或许林意随三字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有锦官城的教训,不意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那侍卫依旧冷着一张脸,吐出话来,“我去找卫将军,请稍候。”说完,转身向其他人吩咐了几句,便进入了府内。      词韵看着方才那人,撇了撇嘴,“这人可真够冷的啊!”      意随依旧笑笑,无丝毫尴尬。他随意找了一处石阶坐下,晃着双腿,无聊地盯着宽敞的道路。      不论怎样,冷也好,热也罢。这瑾王府人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堕了瑾王的贤王之名就是。比起那位刚愎自用的明王,或者说明王叔,要好很多。      不时,只听一道爽朗的声音响起,“哈哈!就是这位公子要见王爷吗?”      意随转身,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铠甲的男子大步走来,笑意爽朗,行走间,大有武将大开大合的风范。而先前的那侍卫,又恢复成了木头样。      王雨上前抱拳行礼,道:“正是我家公子要求见王爷,还望将军能代为引见。”      那位卫将军有些歉意地憨笑道:“真是抱歉,我们王爷今日一早便去左相大人府上赴宴了,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      诗云缓缓开口,“莫非人说瑾王谦和待人、礼贤下士皆是虚言不成。”      卫铭赶忙上前赔礼道:“这位姑娘说笑了,王爷确实要很晚才会回来。不过陈大人不久就快回来了,到时各位先找他也一样。”      “哼,陈大人是什么人?”词韵白了他一眼。      ……      意随见他们说的也差不多了,方才懒懒起身,理了理衣袖,说道:“卫将军,不需多言。我们先告辞就是了。”说着,便要带人离去。      卫铭赶忙上前拦住几人,歉声道:“是卫铭不察,失了礼数。各位既然来了,就先到府内住下吧。也方便见王爷,如何?”      见四人已然没有留下的意思,又忙道:“还请林公子莫要再与我这个粗人计较了。王爷向来礼待客人。如果因我之过,而令几位离去,王爷怕是也很难饶过我的。就算是为了卫铭,几位也暂且留下,好么?”      意随摸了摸手中的折扇,用它拍了拍衣衫,这才勉为其难地说道:“好吧!就不为难卫将军了。”      实则,意随不过是想借此试探试探这瑾王府的态度罢了。再则,像意随这般习惯了无拘无束的人,要真让他们对当官的毕恭毕敬,这也是不可能的。何况,这位不是人人皆称赞的贤王么?      如果,只是贤王一人贤,而其下属却不贤,那么,也就没有找他帮忙的必要了。      瑾王府假山花石处处,布置精巧玲珑。许是还因为瑾王为人温和的缘故,连王府也处处透露出一股温和之气。几转几折,卫铭亲自将意随、王雨二人领到到了木院。且另让管家将诗云、词韵二女引到了东边的云水阁歇息。      申时,意随梳洗完毕,换上了府里送来了衣服,层层叠叠的套了好几件,方才罢了。正无声的思索着汪凝碧的事,便听见了王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王爷派人过来,说是邀我们前去流云水榭赴洗尘烟。”      走过交错的游廊,又穿过花园,步过石桥,方才到了晚宴的地点——流云水榭。      四处宫灯高悬,直将整个水榭照的通亮。清澈的湖水随风而动,时时泛起粼粼波光。      瑾王一袭浅黄色长袍,头别金簪,发如泼墨,腰系玉带,腰间仅配了一个羊脂白玉的玉佩。站在柔和的灯光下,面目俊朗,笑意温和。真不愧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又不缺丝毫天家气度。      意随白衣轻拂,漫步而来,神色自若,只略微弯了下腰,口中道:“林琦见过瑾王爷,久仰大名!”      瑾王确实如传言中一般温和,听闻此语,依旧没有丝毫脾气,只是伸手请意随坐下,自己也随后入座,只道:“过奖。林公子请坐。”      意随点了点头,便就近入座。坐下后,这才见瑾王左手下方还有一名青年男子,也是锦衣华服,阳光俊朗。意随心下有数,这位应该就是卫铭口中的陈晖陈大人,瑾王手下的首席谋臣了。因对他含笑点头,以示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   ☆、又见紫袍君慎言   瑾王果真不负其名,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意随的请求,还没有一丝要寻求回报的意思,并热心的要几人多留些时日。      意随也不好推辞,只好亲笔书信一封给汪凝碧,道此事了结了。自己几人便在此留了下来。      四月天,瑾王府内的花开的极盛。意随悠闲地漫步在花丛间,偶有路过的下人,对其行了礼便又无声离去,尽皆是规规矩矩,和声和气的。想来,这般现象也和瑾王这人一贯温和的脾性不无关系。      意随走的无聊了,便随意寻了一处假山,爬到顶上休息。看着鲜花绿树,吹着徐徐清风,无聊地感慨,“春光无限好,清风吹不老——”      不想,这时却有一人朗然的声音传来,“公子好兴致!”      “兴致不算好,无聊却是真。”意随只是微微愣了片刻,便又恢复常态,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随即,回过头来。      一刹那,却见来人脸上原本的笑意僵住,紧紧地盯着自己,半日吐出两个字来。      “青岚!”      意随见来人紫袍金冠,心知他身份必然不低。此时见他如此模样,继而又吐出这两个字来,正茫然迷惑中。来人已一跃而起,瞬间到了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再次重复道:“你是青岚!”语气万分肯定。      “我林琦倒是不知自己何时多了个青岚的名号呢?”意随懒洋洋地说道。      “那么招贤阁呢?”紫袍男子声音低沉地问道。      却也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将自己竭力忘记的记忆炸开,意随恍然醒悟,“是你!”      却听紫袍男子隐含愤怒的质问,“当日我道是何人劫了你。莫不就是三哥?”      意随闻言,心内莫名。下一刻,趁其不意,挣开了他的手,跃下假山。对着一脸惊讶的紫袍男子说道:“阁下不必多疑。当初林某被小人暗算,才不得已暂时在那里。不过是,后来幸得一个朋友相救而已。”      说完,人已飘然而去。      紫袍男子还想追去,却被一时出现的王雨拦住,只得喊道:“我叫君慎言。”      夜晚,王府各处灯火璀璨,卫铭亲自前来,道:“王爷请林公子去明经院。”      明经院,是瑾王的住所。这里的下人也更加恭谨。只是几瞬间便将晚宴摆好,依次退下。意随注意到此次席间多了几人。      白日的紫袍男子紧挨着瑾王坐着,诗云、词韵也都已到场。      意随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便听瑾王开口道:“林公子,这是我四弟。今日四弟鲁莽无知,冒犯了公子,还请见谅。”      意随知道瑾王是个君子,而且说得并不只是今日之事,怕更多的是说得当日招贤阁的事。况且那时也是自己无知,此人只是恰巧遇上而已。再说自己的记性着实不好,当日之事早已记不清了,况且,也不远记清,因此只是笑道:“原来是慎王爷。林琦记性不好,早就忘了那些事了。以后也就莫再谈及也就是了。”      瑾王笑道:“好,那就好。”又问道:“听说今晚凌云阁将有一场盛大的乐会,林公子可愿前往一观?”      “嗯!那就去看看也无妨。”      凌云阁,是帝都城东南的一处不凡的茶楼。平日里多是才子文人的谈诗论词之地。再加之春闱才过不久,朝廷又新得了一批才学之士。一时,这些人也是多来此凑热闹,自是更加热闹非凡。      但今晚,听说有人包下了这里,只为寻着一个能够弹出符合自己心意的曲子的人。想要再来一次高山流水,或是文君相如的佳话。当然,后一句自然是大多数人的心声。不过,文人,本就觉得这是风雅之事,自然是乐的见此的。      其实,在帝都以及各大城镇,这类事原也不在少数。只是,今日发起此事的人更为难见而已。      凌云阁里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皆是文人,学子之类的。也不乏富贵之人。掌柜与小二等正热情地招待来客。      厅里有一座新搭的木台,雪缎铺于其上。前边挂了一幕极大的帘子,帘幕重重,皆是轻纱软帘,或白色,或透明。隐约可见其后有一大幅飞雪屏风。台下三面皆设齐了桌椅。整个茶楼内也都被挂上了一层软薄的纱帘,时而随风飘动。      瑾王领着几人到了东面落座,就有侍人端上茶水糕点。瑾王一脸温和,含笑打量着四周,慎王也看着四周,疑惑地打量着。独有意随大大咧咧地随意扫了一眼四周,便高兴地坐下,不时地饮茶吃点心,倒也乐得自在。      “这来的是什么人啊?看这阵势,很大手笔嘛!”词韵晃着头问道,到真有几分绿染的灵动模样。      “是哦。如此排场倒还真是少见。林琦,你说是吧?”慎王盯着意随问道。      意随随手又拈了块糕点放入口中,听他此言,也不回答,只是笑着看向台中。随后将碟子推到了瑾王面前。瑾王温言道了声谢,便接过了,也放了一块到口中,含笑看向台上。      慎王不满地抓住瑾王的袖子,声音有些撒娇,“三哥。”      看的诗云、词韵一脸惊讶,王雨也皱紧了眉头。      正这时,便见这里的老板上台,简单地说了句,便道:“下面就请流云姑娘为各位解说具体事宜,”      随后,一位身穿苏绣软烟纱的少女便站到了台上。只轻轻一笑,便已引来台下一片欢呼。    作者有话要说:   ☆、倾世有词繁花落   少女动若流云,笑颜轻浅,是个难得的美人。不若寻常女子,总喜浓妆艳抹,反倒是,不施粉黛,质清如许。      名为流云的女子声音轻柔利落,字字清晰入耳。“今晚是我家小姐寻求知音之日。常言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故我家小姐特作《繁花落》一词,以寻作得合意之曲者相结为知音,若能合意,将可得小姐一舞相伴。亦可留下一段佳话。望在场擅此道者,不吝赐教。现在就先请各位看看词稿吧!”      说毕,广袖一抬,便有两列白衣少女自台子左右两侧鱼贯而出,各自手捧词稿,翩然穿梭于在座的人群间,将词稿依次分发于来客。      在座接到词稿的人,有喜有悲,不过,相同的是,都神色十分激动。      意随看着激动地众人,疑惑地问道:“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能引得这么多人如此兴奋?”      瑾王微微笑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似是品味般地看着台上,笑容和煦地说着,“传言金陵有阁名春景,有女姓月名倾雪。原将要成为春景阁下一任的头牌,却在几年前于登台前一夜一举拿下春景阁,翻身成为那里的主人。当着阁中众女的面销毁了所有人的卖身契,只让所有女子自行决定去留。并且再不只是客人选择姑娘,那里的姑娘一样可以选择自己所要陪的客人,并且绝不强制卖身。而且,见着她的人,无意都觉得她是九天仙女,一身清冷的气质,令人可观而不可近。又因这月倾雪自身也身手不凡,所以江湖中都以月阁主称呼。她可是个难得的奇女啊!”      瑾王的话中是无限的敬佩。      慎王也插嘴道:“而且那阁主身边常年有两名出色的女子相随。”抬鄂指向台上的女子,“这流云姑娘便是其中一位。”      意随心不在焉地听着二人的话,反正这女子若何,又不关自己的事。他缓缓地放下茶杯,这才随手一拈,顺带瞟向词稿。      一下,却是愣住了。这——不是年前有位女客留在玉鸣楼的词吗?!      “这词当真不错。只是不知这位月阁主到底是何模样?若能见上一见,才真叫不虚此行啊!”诗云看着自己手中的词稿两眼激动地说道。      词韵也兴奋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撇嘴道:“小诗,你又犯痴了!日日看着我这么个大词人在你身边,而且你自己也是个有名的才女,还用得着羡慕别人吗?”      诗云此时还沉浸在词稿中,未能回话,词韵自以为她赞同,正得意间,却见诗云摇摇头开口叹道:“你我二人又如何及得上此人之一二啊!”顿时险些岔气。      瑾王也点头道:“这词却是不俗。”转而问意随,“林琦,你说呢?”      意随愣了愣,心不在焉地答道:“确实。”      “这不错吗?本王如何没看出?”慎王在一旁嘀咕道。      诗云瞪了他一眼,解说道:“且不论这词本身如何,单就它所书之事,亦早就是万古流芳了。”      “什么?”慎王不解。      “唉!”词韵故作长叹,而后没好脾气地说道:“慎王爷难道未曾听说过镇国公主和安国候之事?即便没有,难不曾,作为一位王爷,也没有读过本朝锦帝年间编撰的《为政·风华录》一书?”      瑾王笑睨了自己四弟窘迫的现状一眼,轻声含笑,温声说道:“四弟以后还是多学学吧!”      这厢几人静了下来,才见台上的流云不知何时已退下,四处都是商讨的声音。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低低的丝竹声,一片柔美。      看着璀璨的灯火,意随不觉心中一动。念及灵霄公主与柳洛蓠这传唱千古的二女,心下一片迷茫。      知音,是什么?      什么,是知音?      透过手中的宣纸,仿佛能看到一个如莲似冰的女子就站在自己面前。傲世独立,却也寂寞一生。      那份寂寞,与自己倒是出奇的相似。      一炷香后,流云再次上台,道:“下面有请有意者依次上台,笙箫笛瑟,琵琶古琴;要何种乐器自选便是。我们都有备好。”      话音一落,人群熙攘沸腾,应者无数。      意随身处其中,却不觉半分喜意。便寻了个借口,独自起身,向茶楼后院走去。      月光淡薄,若冰若霜。意随自袖中拿出那章写着《繁花落》的词稿,背倚翠柏,静静地看着,出神良久。      “公子既有所感,为何不去试试?”流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呵,还是不必了吧!”意随自嘲地一笑,而后说道。      “呵。我还当公子与众不同。不成想,竟是个如此懦弱的人。”流云摇头嗤笑道。      意随转身,以眼询问,为何?      “明明遇到了可以相交,并且有很大可能成为知己的人。却连试一试都不敢,可不是懦弱么?”      意随一怔,随即笑道:“是哦——”      随即释然一笑,大步朝前边走去。      厅中早已是声音嘈嘈,看来仍无人能合这位月阁主之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位月阁主到底是怎样的无聊才会弄出这样一个乐会来呢?      仅凭同类的气息,仅凭世人口中这女子的清冷若雪,也不会像是爱弄这些的人。      因为,真正的有才之人,从来都只会低调行事。也从来都不喜张扬。但是也同样不屑他人的目光。      台上帘幕依旧垂着,丝毫未动,先时十分激动的人们早已变得焦急了起来,四下都是窃窃私语之声。      诗云、词韵二女见意随回来,都是心下一动。瑾王、慎王也都朝他看来。      意随缓步自外走来,神情自若,好似闲庭散步,却又散发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自信。      向几人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大步闲散地朝台上走去。      意随神色平淡地站定,一时吸引了四下的目光。静默了片刻,意随浅浅一笑,缓缓开口,“在下别号风露,愿请一试!”      台下一静,片刻后,一片轰然。      “这人谁啊?行么?”      “我看也是,才多大,也妄想着美人!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依在下看,此人或许真有几分真才实学也未可知。”      “这人若不是狂妄自大,便是真有几分才学。”      ……      词韵嗤笑道:“一群蠢贼,想林公子出名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干什么了!”      “无知!竟敢诋毁公子!”王雨也忍不住愤怒地帮腔。      瑾王先时还有些惊讶,此时略一思量,回过味来。问向几人,“林琦莫不就是三年前作出《利欲篇》的少年,风露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悠悠舞乐罢千年   意随拂袖在不知何时备好的琴案前坐下,丝丝缕缕的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息。      琴,是百年难寻的沉香木做的。捻以罕见的冰蚕丝成弦,没有常见的云纹花鸟的雕刻做装饰。不过,仅如此,已是上上之琴了。      意随凝神而坐,手指随意地拨过琴弦,几声单调的琴音响起,绵长,悠远,散发出古琴特有的古朴气息。      几声过后,手指上的动作赫然变得流畅起来,悠悠的琴音随之响起,如汩汩流水,流向已逝的岁月。      时光回溯,琴韵悠悠。仿佛能看见百年前那两个绝世女子,镇国公主灵霄,安国女侯柳洛蓠——世称,双绝。      台上的帘幕不知何时已缓缓拉开,一个身着广袖白衣的女子翩然飞至。停立片刻,抬袖起舞。舞姿翩翩,不同于寻常舞者的纯粹高绝的技艺,也不同于那些争相媚人的舞姬的那种妖艳。即使挥袖起舞,依然是站在云端,雪上,带着孤傲与寂然俯瞰苍生,不流于俗!      纤影飘飞,如清泉一般的歌声也自台后响起,又如溪流潺潺,正是《繁花落》的词:      这一场烟花寂灭复为谁殇      是高山流水的相知相望      是风华绝世的举世无双      穷尽一生谱一曲倾城的歌唱      红衣似火 碧衣胜仙      演绎惊世一场      ……      舞袖回雪,琴声亘古。身后的飞雪屏风绘成一幅凄怆幽远的景象,一时间,曲舞不在眼前,而在远方。又为何,如此动人心弦?好似低回细诉,又有清泪涟涟,都不过被掩盖在垂眸间,不见落下。是无奈?是羡慕?亦或,是悲叹?      刀光剑影,金戈铁马,三方乱平,由乱而治,不世之功,女惊天下,古来无双。      琴音如泣,有悲无泪,丝丝沁心。      寒梅夭夭灼如常      谁曾说情深不寿缘浅如许      至如今倾尽天下万世传唱      ……      这一场烟花寂灭      覆了谁 又是谁在心伤      勿相忘      ……      此生此夜,一个亲人早逝,爱人忘尽前尘;一个被亲兄长所忌惮,险些命丧。都是被世事无奈逼迫的人。幸得结识,而成知己。      友情,有时比爱情更可贵。      只因为,明智的人都知道,这样的距离,不若亲人近,不若爱人亲,也不若他人远。是个不远不近的好距离。近了易伤,远了易疏。这个距离,对于两个同样高傲绝世的女子来说,刚刚好!      妖娆繁华已烬霜      此生不再绝世成荒      辰帝的一步好棋,害死了镇国公主,也逼走了一国重臣,柳洛蓠。此后,辰帝缠绵病榻。不出十年,柳洛蓠留下一首决绝的《六绝诗》,逝世。锦帝继位,盛世来临,追封安国侯。两个绝世的女子成为千古传说。      琴音徐徐,舞姿缓缓。众人皆沉浸在这段绝世的历史中,久久不愿醒来。      台上的白衣女子年不过十六,肤若凝脂,颜若白雪,质若清莲,冷若冰霜。她不施粉黛,素颜已是令人惊艳。然而,却又生不出半分猥琐之心。      女子的声音一如其人,她孑然而立,悠悠然地开口,“我乃月倾雪,今日幸的知音。多谢各位捧场。”大概是她本身性子冷的缘故,只说了这一两句,也还是冷着声音说的,也不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下边的人依旧激动不已,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真的是月阁主!”      “是啊!早就听说金陵春景阁的月阁主乃是冰雪般的性子。今日遥遥一见,果然如此。”      “这世道,倒是尽出些奇女子,我们男子反倒不如了。小生深感汗颜。”      ……      不管月倾雪的性子如何清冷,她本身占着金陵第一美人的名号却是名副其实的。再者,她的倾慕者本就无数。又由于曾经明王扬言求娶,都是未成,更激起了无数自认不凡者的自尊心,越发的锲而不舍。      慎王也愣了很久,却是赞道:“没想到林琦竟有如此高的琴艺!”      由此也可见,前番意随说自己叫林琦也是无用的。恐怕他出名的更多的是风露公子这个名头,而不是林意随这个名字。所以,即使现在瑾王兄弟二人不知他此时的名字应该叫林意随,却也一下子就知道了他是何人。也可见的,并非是每个人都会无聊地去调查他的底细的。      词韵点头赞同,“这词是绝词,这曲是妙曲,舞更是绝舞。他二人这一合作,可谓妙极!”      诗云,王雨皆点头以示同意。      瑾王谦和地笑着,静静看着台上的意随,一手轻叩桌面,由衷地说出了流传千载的赞叹:      “惊鸿一舞,倾雪无双;九州琴动,风露音绝!”      意随还静坐在琴案前,直至看见一个明眸皓齿、质若清溪的女子出现在台上,一时呆住。      这女子正是方才于台后唱词的女子,声音熟悉不说,人也是见过几次的。而且,流云唤她“溪月”!      此时一切都明了了起来。      游历归桃源时,秋日山路间的恍然一眼,那一场山间的打斗。玉鸣楼的词稿,初闻其名。招贤阁那次遭人暗算,为一女子所救。这一连串地算起来,二人竟已不算的陌路。只能说是相遇不相识,又或许,一直以来,只是自己一人未识。      呵呵!有趣,原来还没有认识,我们就已经有了这么多的交集了!      起身,静静地望过去,两道白色的身影相向而立。一样的孤寂,一样的千言万语终无言。一袭是倾雪无双,一个是风露音绝。一个容倾天下,一个平淡无奇。此时,竟是一样的风华无双,令人不敢侧目。      ……      夜晚的街道早已灯火阑珊。意随与月倾雪并肩而行。      “呵……原来是你!”意随故意皱起了眉头,笑着说道,却难掩高兴的神色。      “……怎不能是我?”月倾雪的声音依旧冷若冰雪,却到底是少了几分人前的冷意。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我却一直都还不知道你是谁,甚至连面都未见过。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太不坦诚了!”意随摇扇抱怨道,却也将二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又走了几步,方听月倾雪淡淡地说道:“那么,你就坦诚了?”      “林公子?或者是——林姑娘?”      前进的脚步霎时停住,意随侧首,平静地看着月倾雪,“你果然知道了。”      “其实,我一直都喜欢别人叫我公子……,如果你也这么叫,我绝对不会介意的。真的……”      月倾雪微勾了勾嘴角,冷淡的脸色看不出丝毫多余的表情,但是,确实是笑了。      意随无趣地笑笑,跟上她的脚步,嘀咕着,“你这人怎么是这样的。如果,你穿上男装,我一定不会想到你是个假的。”      “你大可放心,至少就你这身打扮,除了我,别人不是连怀疑都没有过么?……”这是此夜最后飘落在长街上的月倾雪的话语。      如果,不是招贤阁的那次,恐怕连我也被骗过去了!月倾雪暗想。      此后的历史便又多了一段佳话,浓墨记载了此次二人的相识,后人称二人可与双绝并列。合称名号便是——风露倾雪。《繁花落》亦作为名曲流传后世。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变幻起悲歌   春光正好,暖阳融融。凌云阁中。      瑾王手执酒杯,举杯对对面的意随说道:“林公子,你既无意留下,我也就不强求了。只愿一路走好。”说完,一饮而尽。      意随亦举杯回敬,豪爽地一饮而尽,“好!”      慎王盯着他好半晌,幽幽地说道:“你真不打算留下?难道我和三哥会亏待你?”那语气,像极了深闺怨女。      朝堂风云多变,哪里是我能够搀和的!意随心道。      略一沉吟,倒想起一个适合的人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算是对他给我的那把紫竹扇的回礼,于是说道:“噢!对了。林琦自知瑾王求贤若渴,礼贤下士,是位难得的贤主。奈何自身鄙陋,不堪成事,实不得已。内心也着实过意不去,我只能说一句,王爷若真心求贤,便亲身前往扬州去请宇文家的宇文子宁吧!他定不会令您失望的。”说了这一句后,果然不再多说。      而后,又闲聊了几句别的事,便领着王雨几人一起告辞了。      在下楼时,听得背后传来慎王不满的声音,“林公子可否告知,是何时认识那个月倾雪的?”      意随皱眉,只觉莫名,甩甩头,便也不再去想,只是摇扇大笑着,向前走去,飘来回答的四个字,“神交久矣!”      城门外,诗云、词韵骑在马上,对二人拱手,诗云辞道,“公子,王雨,我二人的任务已完成,就不多留,告辞了!”说毕,手执缰绳,便要同词韵离去。      意随微笑颔首,同王雨一起向二人道别。      诗云已驾马离去,词韵在后,忽而回头大声道:“公子,武林大会再见。”说完,便也飞马而去。      意随望着前方良久,方才收回目光。一转头,便看见了城墙一侧的三道身影。外有一辆轻纱曼覆的马车。      为首的正是月倾雪,白衣绣竹,雪颜冰肌,正一脸面色平淡的看过来。意随见状,立马堆上一脸笑意地招呼道:“倾雪,你们怎么也来了?”边说着,已经边走了过去。      “金陵。”月倾雪只突出两个字来,便转身上了马车。意随一脸的笑容停在脸上,似笑似哭,怪异无比。还是流云微微一笑,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我们要回金陵,不知林公子呢?”      “噢!是吗?我和雨正要回桃源,而且先还得去扬州瞧瞧。可不是正巧顺道吗?”      溪月站在一旁,一脸神色轻淡地说道:“林公子,还不上车吗?”      意随这才反应过来,眉开眼笑地对车中人说道:“我就知道倾雪舍不得丢下我的。”话一落,就掀起车帘,两三下便窜进了车中。      进入车中,才发现这马车着实不小。而且中间又用纱幔隔开,分为了里外两间。一任铺设皆是狐皮雪缎,珍贵非常。意随直接进入了里间,在月倾雪身旁坐下,笑眼眯眯地感叹道:“唉!我当初就说你真是富有,今日真见了这里边的摆设,才知当初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一个人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也不见有人搭理。只是后来,他说的久了,月倾雪才随手递了一杯茶给他。      意随揭盖一嗅,满意地瞪大了眼睛,“浅碧!”你知道我喜欢“浅碧”!      月倾雪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来,却令意随还未来的及完全表现的惊喜硬生生咽了回去,“我知道你方才酒喝多了,这茶用来让你醒酒,甚好。”      “我怎么可能……”喝多了?不过一杯而已。意随不满地腹诽。不过,下一刻,人已经毫无预警地倒在了车里,睡死了过去。      ……      待到再归桃源镇时,已是东风无力百花残的时节。玉鸣楼外的桃林中的一株株桃树都已结上了青小可爱的桃实,点缀在青青的绿叶间。      玉鸣楼里好不热闹,三三两两的学子雅士往来不绝。在一楼的大堂里,或讲经辩史,或挥毫泼墨,或吟咏诗篇。也有包了雅间,约一二好友到二楼雅间里畅谈的。而且,二楼雅间又有一处得了一个名字——醉花汀。听闻是国内有名的富商之子唐砚所题。此人乃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花花公子。不过,文才倒也不俗。      意随坐在一楼的一僻静处,时而翻看一些来者留下的佳作,或点头或赞叹,或皱眉。不过,总是一脸兴奋不改的。      一旁挨着不远的是倪孺,正一边整理文章画卷,不时提笔记下心得。果然是十二万分的认真。      “先生,父亲请你过府一趟。”李景带着急喘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大老远的便听见了。      意随心中一跳,压抑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待压下这股不安,再抬头,见李景满头大汗,立马转头吩咐道:“子裳,你先将这些收拾好,随后也过来看看。”话落,便同李景一道疾步往李府走去。路上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景声音苦涩,伴着深深地哽咽,“父亲快不行了,让你快些过去。希望还能见最后一面。”      “什么?”意随猛地停住脚步,一脸惊异的看向他。随后对他道了声“自己快些回来”。自己便运着生疏已久的轻功向李府奔去。      刚一入李府,方管家便急匆匆地来接了,匆匆道了声“请”,便引着意随快步穿过外堂,直往李庭正的住处而去。      一见意随入屋,方管家便在李夫人的同意下,示意其余人暂时离去,自己也随后出去,顺带掩上了房门。      意随快步跨到床前,看着床上的人。此时的李庭正花发凌乱,面色苍白,十分憔悴。还有面上不可忽视的沉沉暮气。明明几天前还行动如常的,今日却显出了油尽灯枯之象。      忆起初见时此人还是精神抖擞的模样,心下不禁涌起一阵痛意。本是一个一心为民的人,今日竟成了这般。是不是苍天永远都只会让好人不得善终。祸害遗千年,这话虽然不对,但是做一个纯粹的好人果然也还是不对的么?      不禁抓起床上的人那骨瘦如柴的手掌,低声唤道:“李老……”。声音极轻,似是怕惊醒了昏睡之人。      三年前,初到桃源的赛诗会上,自己因为小染儿的胡闹,不得已提笔做下一文《利欲篇》。完后,他大笑着从后台出来,称赞,“‘熙熙攘攘,无利不往’,‘仁者利善,小人利盈’,不错,不错。”      “哈哈哈,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呐!”      毫不因自己年幼而看轻自己。      那时,自己也不过才十一岁的年纪,他便说,“林小子,你这样的人不混官场太可惜了。可是,你还是不混得好!”      自己游历归来,再入桃源,他又忧心忡忡地问,“你说,这个声称可以青城相提并论,不受朝廷管束的人间桃源可以维持多久?”而后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他终究还是舍不下,忘不掉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半生的桃源,还在做着世外桃源的梦!      一直以来,这个人,从不会因为年岁而轻看自己。可以说是,自己这一生的第一个知己。真正的知己!不是长辈,不是朋友,却又胜似朋友。是世人所谓的亦师亦友!      李庭正的眼脸微动,良久,才放睁开了眼,见他来了,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嘶声道:“林小子,你来了。我……没事。”      一滴泪自眼角无声落下,无人察觉。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流过泪了?都以为自己不会流泪了?即使之前知道了碧姐的选秀之事,也没有哭出来过。      ……      五月三十日,酉时一刻,桃源县县主李庭正去世,举县皆哀。玉鸣楼之主林意随承先县主遗命,继任桃源新主。    作者有话要说:   ☆、创五司新名又起   又三年。      夏日炎炎,县衙后院,有一株繁茂的皂角树,枝叶无限伸展,倒是使得整个院子凉爽了一半。      一处窗子大开着,皂角树的枝叶正好伸到了窗上不远处,挡住了大片的阳光。窗前是一张书案,上边除了笔墨纸砚外,便是右手边高高摞起的小折子。      意随坐在案前,正对着最后一张折子认真审阅,然后下笔批示。随即合上扔往右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胳膊,又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觉得无力有些闷人,便走出房门。踱至皂角树下荫蔽处,坐在刚刚顺手搬来的藤椅上,耳中是阵阵的鸣蝉声,不觉睡去。细长的睫毛时而微微的颤抖一下,一副似醒非醒,似睡非睡的模样。竟是难得的安静。      不知何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大人,都批复好了吗?”      “大人,大人……”      意随脑中迷糊,摇了摇头,又过了一会儿,方才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对面前站着的老人说道:“哦……,是张师爷啊!好了,好了……”      话未毕,又垂下了头。      奈何,耳边的嗡嗡声一直不散,没过几刻钟,人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扯开眼皮,惬意地起身道:“好吧,好吧。张师爷,您老既然来了,就同我一道进去吧。”话落,自己已经率先往书房走去。      张师爷看着书案上高高的一摞折子,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大人真是神速啊!快,够快!”      意随从另一张桌子上抓起一把扇子,猛烈地摇了几下,这才道:“师爷,你看这些事也够多够杂的,若是都叫县主一人批复,长此下去,万一连我也给累趴下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是不是?”      张师爷疑惑地看着他,“可是从前李县主也是一个人批的,也没见有什么不妥啊?况且,如今全县几乎没有什么官司,地方又本就不大,比起之前,倒还要轻松了许多!”      意随暗中翻了个白眼,多少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不想成日就只做这个啊!而且,不就是因为李老那样,这桃源县才一直这般平平淡淡的吗?      再说,如果成日都做了这个,我还怎么四处游荡?      所以下一刻,他已是一脸讨好地笑着凑近张师爷,热情帮他扇扇,特意说道:“这天,也怪热的,我帮你打打扇。”又声情并茂地说道:“唉!师爷,说实话,这样的天,还要劳您亲自过来,我这做晚辈的心里可是十分过意不去啊!”      张老师爷示意他扇着的手停下,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老腔老调地说道:“大人,不必了。老夫可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觉得冷就不错了。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吧。”      意随闻言一把合上扇子,赞叹道:“您老果然爽快!”而后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依晚辈看,就将这些杂事仔细的分成几类,务必使每一样都有类可寻。而后,每一类再派专人处理,一般小事,他们直接处理即可,不必上报,只需将不能抉择的呈上。那些能自己处理的,也只需每隔一定的时日,将所有大小事件的总数写一份出来,上交给我,以便我随时抽查。这样底下的人都各司其职,各尽其能,相信比我现在一个人乱抓要好很多,您说呢?”      “你这,……是仿朝臣制?”      “有何不可,不过比起那个来要简单了许多。”现今的县令级的官员,多数一人负责全县大小事务,分工不明。即便是朝臣,帝王也会忌惮臣子权力过大,危及自己的地位。所以很多时候,这些制度都不过是做摆设而已。      但是,对于意随来说,却完全没有忌惮一说。他完全奉行的是能偷懒绝对偷懒,不能偷懒也要想尽办法偷懒的政策。如此一来,这对他完全是好事!如果真有人能接手桃源镇,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当然,心怀叵测之人就免了。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桃源县这么地方,他可还真是无事一身轻了。      当天下午,何乐等人便赶了过来,一起商讨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下了最终定论。本县除了县主外,另设五司,分别为:农司、商司、治司、学司、政司。      农司主管桃源县全县农事,从粮种到农具防灾等全权负责,适时可提出兴修水利等工事。因张师爷年老自请辞归,意随便任他为农司主事,倪孺为副主事跟随学习历练。另有几个关于这方面的人才,也一并跟着。      商司主管桃源县一任商业之事,职在使本县经济繁荣,与外界进行经商方面的交流往来。因此梦然居秦老板的二公子秦阳为主事,风行为副主事。风行,是几年前那批难民里留下的那二十来人之一。      治司维护全县安宁,阻止斗殴。凌宇为主事,风雨雷电相随,风为副主事,另有数十人尾随。      学司主文学聚会之雅事,节庆典礼之盛况。李景为主事,李清芸为副主事。李清芸,乃是李老的小女儿,李景的亲妹妹。      政司掌全县政事,何乐为主事,凌宇为副主事。      自然,玉鸣楼的事,先前是怎么做的,现在还是怎么做。      意随看着手中的条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前面的众人说道:“好了,各位记好自己的职责,以后做好相关事宜就是了。这些也算是对你们的历练,别处可是在别处体会不到的。好好干啊!我桃源的人,没有不行的。再说本县也不大,相信各位一定能完成的很好的。”      又看了看手中的纸张,笑道:“我立刻让人抄写五十份,全县张贴,也顺带支会各乡镇。明日,各位就就职吧!”      凌宇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嘴角稍微上扬了点,其余人也显得很兴奋。自是都被意随蒙骗过去了。倪孺紧张地揪住衣角,激动的两眼汪汪地看着他,问道:“大人,我真的可以吗?”      只有何乐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大人,那你呢?”      意随暗叹,进之就是进之,果然,还是聪明了许多。虽然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要为自己偷懒的意思,不过——对大家也很好不是?      意随咧嘴笑了笑,继而道:“我,自是监督你们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笑意满满地加了一句,“哦!对了。以后全县凡文事不决问进之,武事难断找凌宇。可听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有没有觉得这一句“文事不决问进之,武事难断找凌宇”很熟悉?   好吧,我借用三国的名句了,原句是“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呵呵 ☆、风露歌赋初相会   看着曾经破旧的县衙终于焕然一新,意随不禁一阵感慨。李庭正掌管这一方的时候,也确实清廉。不过,清廉虽好,就是太过默守了。桃源自然难以富裕起来。      进入县衙,两边都是新种上不久的橘树,正长的欢。意随难得地悠闲晃悠,转入后院,飞身上了院中的皂角树。县衙里本就只有十来个衙役,现又都回了家,这里倒是显得格外安静。      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四周的蛙声蝉鸣却渐息了下去。      恍然将入梦时,觉察到一丝外来者的气息。蓦地睁开双眼,便见有两人踏月而来。前边的一人一袭月白衣衫,面若朗月,纯然俊雅。手中摇着一把折扇,隐有文图。后边一人,因为月色的缘故,看不真切。      不过,看这架势,应当是没有恶意的。      意随飘然落地,轻问,“来者何人?”      待那人走进,方才看清他手中所持的青烟墨染、笔走龙蛇的紫竹扇,正是三年前途径飞云渡的时候自己留在折花筑的那把。方才了然地笑道:“想必阁下便是歌月公子了。”      前番游历,意随于飞云渡山间遇得一位老人,事后自己才从凝碧、绿染口中得知那人就是飞云渡有名的前辈古木老人。而古木老人有两位弟子,一名歌月,一名赋夭。不过遗憾的是,那时自己虽无意遇到了古木,又同他一道去过他所居的小楼,而今的“折花筑”,却因这二人恰去访友了,因此并没有见到二人,只是知道那老头是有两名宝贝弟子的。      那次过后,自己才知道,因二人出师略晚一些,又与江湖中两位有名的谪仙公子、妖颜公子颇有些相似的缘故,虽鲜少露面,在江湖中却已有了名号。人称,小仙妖。      两人走进,也是此时意随才看清后边那人的模样,一人身著绯色衣衫,颜色妩媚,因此又笑道:“这位定是赋夭公子了!”      前者微微颔首,色若皓月,“风露公子,幸会,幸会。师父曾说公子乃当世英才,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这位歌月公子说话着实温和,又加之一脸的和气,一身优雅的气度,着实令人倍感亲切。      “呵!公子过奖了。”意随神色自若地说道,一边同二人慢行出了县衙,向李府所在的方向走去,口中问道:“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      歌月道:“我二人前来,一则是奉师命将这紫竹扇还你,也相互认识认识;二则是为下个月的武林大会。”一边说着,便伸出手来,将手中的扇子递于他。      笑着收下扇子,意随看向右方的赋夭,礼节性地问道:“不知赋夭公子呢?”心内却想着,这位可真是安静的紧啊!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安静的主啊?      “呃——”一直神游的赋夭似乎突然回过神来,皱了皱眉,转瞬展颜而笑,红衣蹁跹,竟是说不出的意态风流,或许真与传说中的妖颜一般,不流于俗!他答非所问,还特意向意随抛了个媚眼,语调故作婉转,“林公子起的‘折花筑’,这名字不错!”      这一动作惊的意随汗毛直立,面上强作平静,说道:“呵呵,不过是随手涂鸦罢了,没有贻笑大方已是万幸了。过奖,过奖!”      “呵呵!”赋夭得意地笑起来,被歌月淡淡的眼神一扫,这才又垮下脸,正常起来。毕竟,他不是妖颜,还做不到妖颜那般妖孽的程度。      意随暗自松了口气。没想到世上有我这般女子扮作男人的也就罢了,竟也会有男子喜欢做女子姿态的!做女子姿态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做的还是柔媚女子的姿态!      不过,也幸好这次受了打击,在后来看见妖颜的时候,才能那么淡定。      “到了,二位请进!”看着眼前的李府,意随笑道。现今大多时候,意随都是住在李府的。一为照顾李府的其他人,二也是因为他还是李景的先生。      月光如银,一倾千里。      第二日,在歌月说了,“我们还要先四处走走,下月东岳再见吧!”说毕,二人已一道飘然而去。      李府。      意随手持着紫竹扇,看着窗外的绿荫出神,清芸便端着东西进来了。将清茶放好,方才轻声道:“林大哥,喝口茶,消消暑吧!”      意随转身道了句“好”,见是花茶,只端起茶饮了一口,便放回了。转而打量起眼前的少女来。清芸穿了件绿底绣木棉花的衣裙,挽着少女髻,青丝飘荡,自成一股清净之质。不禁笑道:“清芸,老夫人还好么?”      清芸微启嘴角,回道:“娘还好,只是想念哥哥的紧。娘去往白云寺上香也有些时日了,想必也快回来了。”      正说着,便听外边丫头道:“夫人,您慢点。”一个满头花白,穿着素净却不失气度的老妇便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进来了。待坐定后,方才喘了口气,说道:“人老了,也不中用了。意随别介意啊!”      清芸早在李老夫人进来的时候,就忙着准备茶点去了。意随也寻了一张一张椅子坐下。笑道:“没事,您说哪里的话了。”转而对外边吩咐道:“快些去叫衙门叫李主事回来,就说老夫人回来了,让他丢开手中的事,先回来拜见。”      李老夫人闻言,笑了笑,又道:“意随,这可真是辛苦你了。景儿那孩子就是太淘气了,我也不好管教。幸而芸儿一直知事。如今老爷虽去了,不过好在景儿有你教导,我也就放心了。”语气不隐谢意。      “夫人客气了。之前若非李老照顾,意随也不会有今日。况且我与李老本就是忘年之交,亦师亦友,又得他多处照顾,如今简单提点清浅几句也是应当的,万不敢居功。”清浅,乃是李景的字。      ……      意随在何乐的陪同下在郊外的一处园子前停了下来,看着此处,问道:“就是这里么?”      何乐笑笑,引着他入内,将园内众人叫过来见过了,又分别巡视了各处,这才道:“意随觉得如何?”      “还不错!这就是上次你说的安置那些人的地方?”      “嗯!”何乐斜睨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我真怕你早晚将这地方忘了。这不就特意带你来看看么?省的哪一日连属于自己的地方都会忘了。”      “呃——怎么可能?”意随低低地撇嘴道。      “那,你就顺便给这里取个名字吧!”何乐笑着说道。      “嗯——好吧!那就叫风露园吧!”意随略一冥思,兴奋地拍头叫道。      何乐无言,风露园,确实是好名字。风露公子的园子可不就是风露园么?……    作者有话要说:   ☆、未了秋风齐鲁巅   这几年来,江湖上最有名的便是新一代俊杰,合称“江湖四公子”。      除却原本就在江湖上颇负名声的武林世家公子,如千寻山庄的千寻松,东岳师尊之子谭兴名,千寻柏等人,以及新秀飞云渡飞云山庄的年轻庄主云随风等人,就属这萧四、夜六、莫言、乐听琴四人最为出彩了。可以说是,一鸣惊人。      在上上一届的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中。四人皆是第一次露面,也正是那次,成的名。      萧四一袭白衣立于场中,仿若九天仙人临尘。在比武中还未见其出手痕迹,一招之下,已将实力不凡的对手制伏。至始至终都是嘴角含笑,从容悠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让在场的人都有一种忍不住想膜拜的感觉。      夜六一出场则是一身耀眼的红衣,自空中飘然落下。微微一勾唇,妖孽邪魅,颠倒众生。所以还未动手,对手已经直接傻了,自然也就赢得了比试。不过,到底没几人清楚他的实力。认为其武功高低者各有一半。      而莫言和乐听琴则是一同出现的。莫言人如其名,冷漠少言,以梅花为刃,飞花伤人。乐听琴古琴一架,席地而坐,不论刀兵乐刃皆能随手应对。最为令人称赞的是,大有“周郎顾曲”的风范,擅于听音辨曲。      故而,众人将这四人并称为“江湖四公子”。其中,萧四、夜六少有人知其来处,亦不甚清楚二人实力。但是,凭二人衣着神色不难知晓,必是来自大家族。莫言。乐听琴如何,是众所目睹的,但是同前边二位相似的是也是来历不清。不过四人也绝非奸邪之辈就是了。虽然夜六的行事特殊了点。所以四人又是极为神秘的。      此后,江湖人又因他们四人各自的脾性特点结合公子的称呼,分别赠与了雅号,萧四为谪仙公子,夜六为妖颜公子,莫言为冰原公子,乐听琴为听琴公子。      这其中,又以谪仙、妖颜二位为最,曾一起被武林中的前辈泰斗秋水山庄的秋溟和东岳师尊谭剑大力称赞过。      “武林,我很期待!”马车中的意随懒懒地斜卧在榻上,一手敲着扇子,嘴角勾出一抹笑意,听完这些武林传奇后,兴致勃勃地自语道。      ……      秋风阵阵,车轮轧轧。头顶秋阳正好,意随等人也终于到了传说中的东岳山上。山上宫殿成群,钩心斗角,气势非凡。一路上可见武林人士源源不断的向山上涌去。      意随下了马车,刚想带着凌宇、倪孺进去,便被人拦住了。守卫的人倒是极其有礼,好声好气说道:“烦请客人出示请柬。”      “还要请柬吗?”意随十分不解的望向凌宇。片刻后,正色对拦截的人彬彬有礼地说道:“这位大哥,我们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      “那——”      “我们只是来看武林大会的,这也要请柬吗?”意随真诚地补充了一句,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那人噎了一下,而后仍旧好耐心,客气地说道:“那公子几人还是请回吧!要知道这刀剑可是无眼的,这武林大会也不是闹着玩的。”      “先生,要不,我们回去吧!”倪孺看着周围众多的武林人士,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又望向凌宇,却不见他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不免有些急了起来。      “我们既然来了,怎能不进去见识见识呢?再说,我已经错过两次了,可不想再错过了。”意随手摇着折扇笑道,一派风流姿态。      随后又笑着拍了拍倪孺的肩,安慰道:“别着急,待会儿自有人请我们进去的。”      话音才落,便听一道动人的女音传来,“林公子,你们来了。侯爷昨日便到了,特命我来此迎接。”      意随有些明白。看着眼前一声华美紫裳,颜色清美的女子,正不知如何称呼,便听她又道:“我叫紫羽,乃是紫霄坊的主人。江湖人也称谬悠谷主。请随我进入吧!”      意随笑着点头,也不再见有人阻拦,一边随她进去,一边道:“原来是紫谷主,幸会,幸会!”又指着身旁的两人简单地做了介绍,“这是凌宇,倪孺。”      一入了阳盛宫,一道浅黄色的身影便飞扑了过来,带起阵阵秋风。意随身影一闪,虽然不快,却也正好与之错开。      便听来人抱怨道:“唉!琦琦,几年不见,你怎能还是如此狠心待我啊!”其声甚悲,却无半点诚意,显然的是戏语。      意随早已习惯,转身扬眉,用故作邪魅的邪魅声音哄道:“怎么小染儿就如此心急,就这么想着要投怀送抱么?可惜——”意随摇头,声音无限惋惜,“我还是偏好矜持些的,可受不起你这等的热情。不得不强忍心痛,叫小染儿失望了。”      绿染“哼”了一声,一跺脚,便要展开攻势。若真展开,以意随那聊胜于无的身手,自然是要吃亏的。      不过,此时另一道温柔的声音如江南细雨般响起,“染儿,你如今已身为一方侯爷,可不能再像这般小孩行事,让人笑话。”话语虽是有些责备,却也透着浓浓的关怀之意。而后,一道翠绿的身影便出现在视野中,其后还跟着白芷、白芍两人。      绿染闻此,安静了一下,见着来人,立马又拥了过去,嗔怪道:“碧姐姐,我不也是只和你们这样嘛!”      凝碧又转向说意随,“还有意随你啊!怎么说也是个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然而一般淘气?”      “……碧姐,”前一瞬还幸灾乐祸的意随,这一瞬却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而后厚颜地当作此时从未发生,神色自若地问道:“你如何来了?”      扬州的汪家似乎与武林并无什么瓜葛吧?      凝碧松开绿染,温声笑道:“我代爷爷来的。爷爷说我也应该出来见识见识世面,这对我们家也有好处。”      一旁的凌宇只是皱了皱眉,略一思索,片刻后展眉,未曾言语。而倪孺却是大为诧异,瞪大了眼睛问凌宇,“女子也能做侯爷么?”      凌宇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见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倪孺又转向意随低声问道。绿染的武功内力自来在三人都是极好的,算的上上等,自然是听见了。于是故意笑着问道:“怎么?不行么?”      倪孺呐呐,不能言语。意随见状,不禁劝道:“好了,小染儿,你就别为难他了。他呀,不过就是是书呆子罢了。”      凝碧柔声问道:“你便是倪孺吧?”      见他疑惑,凝碧又道:“琦儿信中提及过你。”停顿了一下,指向绿染,解释道:“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洱海女侯一脉的后人,洛灵公主之孙,洱海安国候。”      意随接口道:“如今也不过是末袭而已,当真端部的什么了。”不过,却已渐渐向武林大家发展了,当然,意随是不会说这个的,不然,他这傻弟子还不知要怎样受惊吓了。      倪孺还是难以置信地咽了一口唾液,又转而想到这位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女侯之后,看着也是文采精华,灵动慧黠另一个亦是温婉聪慧。看来先生果非凡人,就连所认识之人不论男女,亦皆非等闲之辈。      紫羽适时地笑道:“侯爷,几位快些走吧!”随后,诗云、词韵亦领几人前去休息。      路上时有人过,或锦衣轻裘,或薄衫布衣,俱皆手持刀剑等兵器,不时还向此处看上一眼。      凌宇一手按住腰间的佩剑,眼中极力掩饰着一丝兴奋。毕竟这些人可是真正的高手啊!自己在桃源镇何曾真正见过几个高手,如今见着这些人物怎能不让他兴奋。      原在后边的倪孺慢腾腾地跟了上来,心内又添了一层疑惑,先生不是叫林意随吗?难道,啊!我知道了,先生的小名一定叫琦琦。就像我的小名为小五一样,原来先生也是有小名的。只是平日不好意思说吧!      ……      刚至客房,便见一个青衣小厮上前对绿染道:“侯爷,山上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老爷有些忙不过来,特请您过去帮帮忙。”      绿染“嗯”了一声,算是应了。随即一身正色,对意随、凝碧道了声“抱歉”,便同紫羽离去了。倒也是这时,方可见她那一身气派,确实不失王侯风范。      “唉!小染儿果然长大了!”意随故作夸张地感慨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错别字暂时改到这里。   怎么感觉改了和没有改的差别不是很大啊?   貌似对的改错,错的改对,都差不多。 ☆、众侠聚东岳盛会   自从百年前乐极门突现,一时平镇江湖。几年间,乐极门隐,不知归处。蒋坞堡再次猖獗,三乐仙合力除之,江湖复平。又十余年间,柳女侯与镇国公主合力扫清其残余势力。其后百年,江湖皆是一派和平,并发展出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其间,当年的五岳一体,东岳为尊,传承至今,却早已完完全全地分为了五个独立的派别。不过,如今的东岳师尊谭剑,也是武林盟主,其子乃是谭兴明。其余隐世门派亦有不少。      除此外,另崛起有洱海安国候,梅络梅花坞,江南离园,秋水山庄等。而近几十年间,又新崛起有飞云渡的飞云山庄,扬州汪家以及绝尘无忧二谷等。如今的武林可谓正是春秋鼎盛,百家争鸣。      武场设在山巅一宽阔平坦处,此处已出了东岳府。高高的擂台足有二十来尺高,两侧都设有蜿蜒的木质梯子。整个台子以红布遮覆,其后还挂着一大幅火红色的帘子,上边绣了四个烫金大字“武林大会”。台子三面虽然设了无数桌椅,却仍有大半的人站立。一眼看去,站着的皆是各门各派的弟子或随从。      意随到来的时候,见凝碧、绿染、紫羽等人皆已到场在座。在座的还有江湖上闻名的各大庄主或使者等人,不过他自然皆是不认识的。      台子上已有一个健壮的汉子正与一个瘦弱的男子比斗。一个手舞千斤锤,舞的虎虎生风;另一个手持薄翼剑,颇为轻灵。汉子手中的铁锤猛地向瘦弱男子捶去,瘦弱男子身形一闪,手中薄剑一挑,竟是虚晃一招,另一手攻向了汉子的腰间。汉子一个转身跨步,错开拳头,并再次攻向瘦弱男子。瘦弱男子已额间滴汗,手腕翻转,倒挽手中剑,快速挪向汉子身侧,竟是想以此击向汉子颈间。      “啊!这还了得,刀剑无眼,不小心伤了人怎么办?”倪孺看着这一幕,担心的拳头都握了起来,紧紧的皱着眉头说道。      凌宇看向台上的目光收回,一声不吭。      意随闻言无奈,只好笑笑的感慨道:“子裳啊!这就是江湖啊。不过,你放心好了,这不过是场比试,有这么多正派前辈在此,至少不会有性命问题的。”可是真正的江湖纷争时,又有几人,这一刻能知道下一刻的还有没有命在!      倪孺犹自担心不解,却只得跟着意随走去。      见绿染向自己招呼,便带着二人走去。一旁的紫羽笑道:“林公子今日不睡觉么?”      虽说此处人颇多,但大多都是凝碧、绿染等带来的。意随也不恼,又看了一阵,方笑道:“这便是比试么?嗯,倒也还有几分意思。”      凝碧、绿染皆知他武功平平,历来不好此道,哪能真看得出几分精妙来。因此只是打趣道:“是了,确实比某人好上几倍。”      紫羽作为一谷之主,自然也是在座的,而且就在挨着绿染不远处。她却不知,因此只略微皱眉对意随道:“今日的比武虽也有几分可观之处,不过也只是个开头而已,明后两日才是真正的精彩。”说完,见凝碧、绿染只是笑笑,也不知何意,便又扭头继续看向场中。      再次看向台上时,汉子已胜出了。谭剑上台亲自宣布结果,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第二日,朝霞映空。意随早早的便起了身,用过饭后,让倪孺。凌宇二人跟着凝碧。绿染先前去。自己悠悠然的去外边晃荡。      今日,四公子都要来,意随对这四位传言的神乎其神的人物自然也有几分好奇。不过,此时都还没有来,去了也没意思。况且,歌月、赋夭也还没到。还是先晃够的好。      山顶晨风阵阵。看着如斯美景,意随心下突生出一股“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孤独之感。人说,高处不胜寒。可是,谁又知,“远处”亦不胜寒?      不过,一想还有个冷若冰雪的月倾雪,意随就笑开了。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和自己这般相向的人?虽然——性格差别大了点。      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如此满足的一天。躺在一株繁茂的红枫树上,微阖双眼,任由身下的枝叶摇摆。一抹白影便在这红叶间上下沉浮,清晨的霞光照射,是极美,极静的景。却不知为何,恍然间总让人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哀愁弥漫。      歌月、赋夭二人出现在此之时,便见着的是这幅场景。      赋夭的声音仍是妩媚的,却透出一股疑惑,“师父说的没错,这人看似通透,处理世间之事游刃有余,实则与这尘世相隔很远。但——这是为何呢?”      歌月淡定的看向树间的人,眼眸渐渐染上一层霞光,似自语般说道:“也许,他还未找到可以相知相依之人吧?”      “你是说他的心上人?”赋夭挑眉道。      “也许吧!”歌月答道。其实,这世间,能与自己相知相依之人,谁说定要是心上人呢?而且,知己朋友的距离不是更好么?      意随在一阵风过后就醒了,只是听闻有人在说话便未动。闻此,忽然间就想到定要有心上人么?古有高山流水之伯牙子期。前有灵霄洛蓠之友谊,不是亦可相知相依么?      而且,我这一生怕都是不会有心上人了。因为,我从未想过这事,也从来不去想。      那些事,我很早的时候便见得多了,除了缥缈虚假,利用与被利用,还有什么呢?哼,家人,说到底有时竟是连外人都不如的。      “歌月、赋夭二位公子好。你们来了。”意随笑着出声招呼道,随即起身,轻轻跃下树枝。 作者有话要说:   ☆、听琴曲名满非虚   今日,是精英比试正式开始。      意随刚飞身上了武场不远处的一株树上。就听人报说青城使者缈尘到。      谭剑立刻迎了上去。青城对世人来说一直都是极为神秘且强大的地方,却又从未与朝廷或是武林做过对。而且,近几十年来,每届的武林大会也都会派遣人前来参加。      来人一身飘逸轻纱,容颜如仙,与武林第一、二的美女秋水山庄秋溟的独女秋若水,飞云山庄云随风的亲妹子云随雨相较,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女子缈尘已是第二次参加武林大会,众人也多有相识。因此,她也只是对谭剑施礼道:“谭盟主不必客气,缈尘此次是受城主之命前来,有要事相告。”说道后面,渐渐压低了声音,仅二人能听得见。      谭剑不解,只是一下谨慎了起来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不知是何事?”      缈尘低声,“稍后待人齐了再说吧。我也是先说与师尊,好让您等会儿心中有数。”      谭剑点头,朗声笑出,在旁人看来,这二人相谈甚欢。此时他恢复了大声,“缈尘姑娘,请先随我到后面歇歇。”并对众人到了歉意。      缈尘亦大声道:“好说,好说,此事自还要细细请教盟主。”说着,二人便一同到了后边。在座之人皆知缈尘所代表的的地位,倒也未有何意见。      今日的台上是千寻庄主的堂弟千寻柏与紫霞派的弟子对上。此时已经打斗了好几个回合了。那紫霞弟子明显已经显出吃力来。不过两三下,果然就被千寻松打下了台。不过片刻,便又有一个人称风信子的年轻女侠飞身上台,一手抱拳,道了声“请赐教”,二人便又缠斗在了一起。      风信子是武林中年轻一辈里有名的女侠,武功也是一流。不过,众人皆知这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一直好穿男装。因此今日也是做一身男装打扮,不过十来招,手中的长箫便制住了千寻柏。千寻柏的武功本身也不低,由此可见,风信子的武功确实不错。台下一片叫好,风信子道了声“承让”。千寻柏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坦荡地认了输,便下去了。至于风信子,则在台上等着其余的人上台比试。      正此时,便听有人道:“少林了然大师道,无忧谷弈秋公子到。”      众人一阵兴奋,此时恰巧谭剑同缈尘已一道出来,便自去迎接。谭兴明看了看缈尘,代替其父引她入座。紧接着,又听人报道:“冰原公子到,听琴公子到。”顿时引来一片沸腾。毕竟,往年的武林大会何曾来过这么多大有来头的人物。      “弈秋师兄,他如何也来了?”在座的绿染疑惑地自问道。也正是意随的疑惑。自从绝尘无忧二人退隐江湖,这么多年来,鲜少参加这些。就算是两个谷中的弟子也是一样。然而,现在,不仅自己与碧姐、小染儿来了。就连无忧师叔也让弈秋师兄来了,真是奇怪?      谭剑先是一愣,而后吩咐谭兴明也去迎接来客。弈秋性子向来沉稳,人如其名,擅弈。连手中常用的暗器都是棋子。除却弈秋之名之前未曾有人听过。冰原公子,听琴公子这两年名扬江湖。这三人尽皆俊朗,风姿各异,少有人不知。一时引来无数女侠的欢呼声,以及男侠又羡又妒的眼神。      了然大师,乃是与谭剑、秋溟齐名的前辈,武功威望自是也不用说。      谭剑笑着与了然寒暄了几句,又略与几个晚辈说了几句,待几人入座,这才走到秋水山庄庄主秋溟身旁坐下,饮了一杯茶水,因二人乃是知交,也不掩饰自己的忧心,皱眉问道:“秋老弟,此事你怎么看?”      秋溟知道他说的是今次突然来了无忧谷的弟子这一意外之事,乃笑着感慨道:“我们这一辈的都老了,自然是要看年轻一辈的了。无忧老儿让他自己的弟子出来,也是历练,没什么不好。再说,看着这几年一层层的优秀年轻人冒出来,正说明武林日益强盛,不是好事吗?老哥有什么可担心的?”      谭剑有口不能言,只苦笑道:“我当然是放心无忧谷的。想当年那绝尘、无忧二人皆是侠义磊落之人,从未干过什么坏事。想必其传人自然也非阴邪之辈。”歇了一口气,叹道:“但是……”      这边弈秋落座,眼睛扫过四周,在凝碧、绿染二人处略停顿了一刻,对二人点了点头,又移开了。      场中风信子早在听闻冰原、听琴二人到时,就已激动不已,一直盯着乐听琴。此时,众人安静了下来,比武又将继续,便以长箫指着在座的乐听琴道:“在下早闻听琴公子有‘周郎顾曲’之能,听音辨曲,颇是了得。在下私下仰慕已久,一心盼着能见识见识。不知听琴公子是否肯赏脸?”这风信子,打扮成男人,说话也就换上了男人的腔调,倒真有几分男子的架势。意随笑了笑,确实有趣。      乐听琴接过侍童递来的无华之琴,极是随和地点头笑了笑,拂袖跃起,身若柳絮,飘摇而上。这一身法又引来众人的一片叫好之声。      风信子眼前一亮,也不客气,道了声“请”,便吹起自己手中的长箫来。音轻乐远,倒是一曲好乐。      乐听琴略停了几声,便手起琴响,琴音悠悠,若深山古涧百鸟争鸣。原来是《幽鸣涧》一曲。只是比箫音明显好了几倍。      箫音一转,断断续续,仿若游丝,琴音随变,亦断亦续,竟是《游弦》。箫音几变,琴音紧随,到后来,竟都是箫音一起,琴音便同起,不落半分,竟是有合奏之势。箫音反而被琴音牵着走。直至最后一曲《逍遥散》,竟已只闻琴音,不闻箫音了。      潇洒飘逸的琴音溢满整个武场,全场寂静。抚琴的手指已停住,余音却久久不散。果然是好手!听琴公子,这曲叫自己来也未必能做到这一步。意随心道。      “风姑娘,承让了。”乐听琴彬彬有礼地对风信子拱手道。      风信子脸色微红,仍旧镇静地回道:“在下佩服。听琴公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是吗?本少看也未必?”随着一道无限魅惑的声音响起,四道身影随之出现。众人随之看去,不禁惊呼。      “谪仙公子!”      “妖颜公子!”      略微领前之人一身妖艳红衣,衣上绣满了同样妖艳欲滴的黄泉彼岸,无边的魅惑与妖娆,就如一只真正的妖。紧靠其侧的男子一身白衣无尘,洁白无瑕,笑颜温和,如九天神降,谪仙临尘。二人果然不愧有妖颜、谪仙之称。其后一男一女显然是二人的随从,一媚一冷,亦是不俗。 作者有话要说:  东岳之行,林意随其实是来打酱油的,呵呵    ☆、无端言风露之名   “呵!各位请见谅,夜兄只是对乐公子的琴音造诣钦佩至极,这才出口笑言,当真不得。”萧四缥缈和煦,温和如春的声音响起。      本来就是极其出众的人物,又这般心善,一言一笑,显然将全场的人都比下去了,一下子令众人对他的好感又上了一层。夜六这般无礼,就算本就能与萧四比肩,此时在众人心中也是远不如的萧四的。所以,这也是为何萧四明明与夜六不相上下,却能居于四公子之首的原因。      乐听琴遥遥对萧四致以谢意,萧四也点头回应。自然,是将夜六忽视了。      夜六无趣地”哼“了一声,脚下未见如何动作,人已消失不见,下一刻,便率先坐到了本是给萧四准备的位子上。他的侍女也只慢了半刻,便也闪自他身后立好。如此神出鬼没的武功,不禁引来在场武林人士的一阵骚动。夜六坐在本属于萧四的位子上,得意地挑眉睨了萧四一眼。虽然,二人的位置原就是左右并排的,原本就不分高低。      不时,恢复过来的众人又很自觉地的给萧四二人让开一条大道出来,谭兴明两眼崇拜地的看着他,引他来坐。      不过几步间,倒也引来无数女侠轻颔螓首,面色含羞。而男弟子也是少见的没有敌意,更多的倒是崇拜。比起夜六引来女子妒忌,某些男子的痴傻情形来要好多了。      见夜六坐在原是给萧四准备的位子上,谭兴明很是一阵尴尬。      萧四无奈,像对着小孩子一般,自去坐了原该是夜六的位子,示意谭兴明无碍。而后温声道:“夜兄原来这般喜欢萧某的位置。能得夜兄看得起萧某的位子,甚感荣幸。”      “哼!是你的荣幸。本少可从不感觉荣幸!一见着你萧公子,本少就觉得十分不幸。如果萧公子真是好心,就离本少有多远滚多远吧!想来萧公子这般神仙人物必会欣然应允的。”夜六看着众人对萧四的崇拜,更是心中火气上涌,故意出口讽刺道。      “呵!夜兄说笑了。如果萧某真是神仙,那么更应该多与夜兄相处,以期早日化去夜兄这身妖气。否则,岂不是有负仙人之名。”萧四依旧笑道。一脸的温和,连停滞都未有。众人看来,也不禁赞一声果然好气度。不过,他本人内心如何,就无人可知了。或者说兴许只有夜六清楚。      “萧公子可真是虚伪,本少乐得做妖,总比你这虚伪的仙要好的多,你待怎样?……”夜六听他说自己一身妖气,不但不生气,反而兴奋了,笑道。      ……      秋溟摇摇头,收回注视着两人的目光,与谭剑对视一眼,长叹一声,“现今的年轻人啊!”      “呵!他二人倒也真是有趣。这几年来,竟一直这般,从未变过。”谭剑感慨道。      秋溟转而问不远处的了然,“大师觉得了?”      “阿弥陀佛!”      “似友非友,似敌非敌。”了然道了声佛号,如是说。      而这时台上的比试也还继续着。不过,对上听琴公子,江湖人士很多倒不敢上台了。一是怕以武功对比,有欺人以短的嫌疑,而且谁不知他的琴不仅是乐器,也是武器。二是听琴公子最善的是琴,武林人士,大多武功自不必说,但对于琴乐这般文雅的,精者也不过少数,况且即便有少数擅于此道者,却又多有文人的清高自持,想着若输了,反倒落面子,是以也未上台。一时竟也有些冷场。      凝碧见无人上台,摇头一笑,想着总要结束这一场的,自己去见识见识也不错。再者以乐相会,也不如刀剑一般来的强悍,倒还文雅,便自己上了台,温婉一笑,“汪家汪凝碧愿请听琴公子赐教一二。”      汪凝碧自幼随绝尘无忧二人研习医药,她的医术自是无说的。这世间,除了鬼手神医的传人沐亭,可以说她就是第一了。然至于武功一道,却只算得中流。虽是汪家的嫡长女,然更多时候却是在外,这几年才回扬州,琴棋书画一道,自然也只略通一二。      看来碧姐今日是真想向这个乐听琴讨教了!意随兴奋地笑着,难道碧姐是看上这人了?不会吧!      突然,感觉一道目光看来,背后一惊。意随顺着感觉看去,却只见萧四、夜六二位还在闲扯。      “你不用乐器,这不公平”。乐听琴有礼地说道。      正这时,场中的风信子将自己的长箫一抛,朗声道:“接着。”凝碧便跃起接住。向风信子道了声谢,便再次看向乐听琴。吹起箫来。      乐听琴略一沉吟,也不废话,随手起弹。      不过三曲,汪凝碧便败下阵来。“听琴公子不负此名,果为天下一,凝碧输了。”      看着激动的地众人,乐听琴懒懒地的拨动了几下琴弦,用平和的声音说道:“汪小姐谬赞了。在下早就久仰‘风露音绝’的风露公子才是真。可惜,自听闻三年前帝都凌云阁传说后,再未相遇。若说天下一,怕还要与此人切磋一番才可下定论。”      顿时引来一片轰然。“风露公子”是谁,武林人士自是少有知晓。因为林意随至多只能算半个武林人士。倒是在文人中名声极盛。      林意随一窒,这位听琴公子,我可没得罪他吧!竟将我扯出来干嘛?难道是因为我是半个武林人士,他也算是半个文人雅士的缘故?      同时,那位妖媚的夜六公子感慨道:“能让乐乐这么看重的人,本少也很好奇了。多想讨教讨教啊!”      此话一出,萧四倒也罢了。反倒引来近旁的冰原公子莫言冷冷的一眼,外加冷冷的一句话。“你也很得乐听琴看重!”言外之意,什么时候我们来互相切磋切磋。      夜六将萧四一推,笑道:“要想和本少切磋,那你就先赢过这位萧神仙吧!”      ……      再接下来,是谭兴明对千寻庄庄主千寻松。二人相互拆了百余招。最后,谭兴明方才以一招之差胜出。      谭兴明对紫羽,却是在不过五十招之间,就败了下来。众人皆知当年柳洛蓠给过紫霄坊一套自创的剑法——紫霄剑法。只知是不俗,今日一见,方才真正见识了这剑法的厉害之处。      飞云庄庄主云随风和紫羽打成了平手。    作者有话要说:   ☆、武痴名异彩纷呈   凌宇见此,心下也有些按捺不住,期待上场一战。      见此,绿染好笑地说道:“你既想去便去吧!只别逞强伤了自己就成,不然,琦琦可不会饶了我的。”      闻言,词韵有些急切地问道:“侯爷,你确定这位凌公子不会受伤吗?”      话还未落,凌宇已经飞身上了比武的台子,气息凛冽,抱剑而立。显然是很兴奋能向紫羽这等真正的武林高手讨教。“凌宇特请指教!”      紫羽看着眼前兴奋的凌宇,诧异道:“凌宇,你如何来了?”她有些疑惑,虽然知道凌宇的身手也还不错,不过凌宇到底不是武林中人,又是林意随带来的人,自然不愿伤了他。      她好心地说道:“你是打不过我的!”      这确实是好意,只是,凌宇是铁了心要追求高明的武功。所以下一刻。      拔剑出鞘。剑如其人,虽非名剑,却自成一股傲立天地之势。剑起人动,大开大合,俱是一股正气。      紫羽手握紫霄剑,剑光流溢,轻灵舞动,紫影飞闪。      不时,紫霄剑一剑刺去,凌宇闪避不及,只顾进攻,逼得紫羽一时也难以收手,顿时刺入凌宇的肩胛。      一时引来倪孺的一声轻呼,“凌宇!”      紫羽见状,欲收剑结束。却不料凌宇虽受了伤,却是更加兴奋,不顾肩伤,再次攻来。也因为之前受了伤的缘故,动作不免缓慢了些,身上的伤口也愈多。不过却再未犯同样的错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虽受了伤,却也在这场比斗中吸取了教训,剑术上有所领悟,已然比先时进步不少。直到凌宇体力实在不支,方才结束。      谭剑摸了摸胡子,对秋溟道:“此子倒是可造之材,天赋颇高啊。若是自年幼时便教起,此时怕已经难有敌手了。”秋溟亦笑,赞赏地的看向台上硬撑着的凌宇。      夜六怪声怪气地骂道:“笨蛋,武痴!”      萧四和气地看向台上,说道:“再过二十年,他可与莫兄一战。”      “你们什么意思?”莫言冷眼瞪了两人一人一眼。而后,看着台上的凌宇,若有所思。怕是真在想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      意随倒不在意别的,只是凌宇是自己桃源的人,又是李庭正那老头在世时较为关注的人,还兼着李府二管家一职,自己自然是不想看见他受伤的。      “但愿他伤的不是太重。”      下一刻,就使起自己还不算太丢人的轻功自树上飞向台上,虽然看着有些惊险,倒也还是安全地到了上边。见紫羽已经为他点了穴,止了血,方才放心了些。      “他怎么样?”意随问道。      “林公子不必担心,都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如今只是脱力了而已。我倒未料到他对武功这般执着,否则……唉!你还是先去拿些治伤的药来吧!”紫羽感慨道。      意随立马点头,倒是瞪了地上的凌宇一眼,转身飞向凝碧处,汪凝碧也不多话,立马将早已备好用以治内伤的“白玉露”和另几瓶治外伤的药一把塞给了他,说了一声“快去吧!”      ……      此后,武痴凌宇的名头倒也在江湖中传开了,一时有言其勇,有笑其痴,各个说法不一。只是,众人不知,多年后,正是这位武痴手握天下大半兵权,令敌国丧胆,成为了一代名将凌侯。      倪孺也快步跟了意随过去。      这厢,谭剑上台宣布此次依旧是紫霄坊的主人紫羽获胜。今日最终结果是,飞云庄庄主云随风与其不分胜负。      第三日,古木老人到。      他的两个弟子歌月、赋夭自然也紧随其后。这二人和萧四、夜六,果真有极大的相似处,不愧为小仙妖。若说萧四、夜六这二人是仙妖不两立的典型,这二人便是违背这一原则的典型。这古木老人已退隐江湖多年,此次自然也不是来抢小一辈的风头的,只言带弟子前来见见世面。他教出的弟子,自也没几人敢小瞧。      彼时,歌月、赋夭皆已上场露了两手,便下去了。缈尘去年比试过,其身法多变,自是不差。再加上原是青城的人,并不热衷于此,今次虽未出手,却也无人敢有轻视。      谭剑、秋溟、了然、古木皆是上了年纪的人,况且,如果他们上场,又哪还有小一辈多少事,因此自是只观看。      谭剑原是要借此机会让出盟主之位的,奈何最具可能的四公子都没兴趣,紫霄坊与洱海女侯一脉关系甚密,与朝廷也有着关联,任盟主自是不妥的。云随风也只专注自己的飞云庄,并不愿插手别的事。如此,在众人的坚持之下,盟主之位最终推给了秋溟。      绿染作为安国侯,又与东岳是世交,武功虽不低,到底也不是很高,自然也没去丢人。      看着已经结束的比武,这边的萧夜二位都已是兴味索然。      夜六摇头感慨,“如今的江湖还是太无趣了!如此平淡无波,那盟主之位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可叹啊!”      突然夜六眼前一亮,看向萧四,情意款款地说道:“要不,本少去把那位子拿来,送给萧公子做聘礼,怎样?”      “盟主之位萧某倒是无意,不过,难得夜兄也无意,倒是令萧某着实吃了一惊。其实在萧某看来,夜兄才智武功皆在人上,自身又勉强算的上是个美人,担此任实是绰绰有余。若夜兄有意,萧某就当为博佳人一笑,送给夜兄也未为不可!”萧四面上的笑意依旧不减,语气平和地说道。      夜六却敢肯定在听到自己后一句话时,僵了一下。      “呵!萧公子说笑了。本少再如何天生丽质,也不喜欢男人啊!你怕是误会了,本少原是好意,只不过是想让萧公子嫁给我家小妹罢了。奈何,萧公子却如此想。真是……唉!”夜六举杯,借着饮酒的动作掩住嘴角的笑意,长叹一声,无奈地感慨道:“若是让江湖人士知道萧公子竟有断袖之癖,那要伤了多少人的心啊!”      “……这其中也包括夜兄?”萧四的神色僵了一下,而后微笑。“呵,既然夜兄这么执着,萧某就算伤了他人的心,也心甘情愿将这盟主一位送给夜兄作聘礼。”      “你会这么好心?”转眼,夜六正色了起来,斜睨了他一眼,意味颇深地说道:“还是想让别人惹一身骚,而后,你再来个天仙下凡,名利双收?”说完,便也不管场中之事,自己提脚便走。      萧四笑意融融地跟上,怎么看都是春风和煦,缥缈如仙。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果然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安置好凌宇的意随正好听见这一段话,当真诧异了好一番。      原来,这两位果真如传言中一样不对付。不过,也太有趣了。如果,夜六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情况,那可就真的是奇葩了。      “其实,江湖也挺好玩的。可惜,倾雪没来,倒是错过了这番好戏!”意随感慨道。      “不过,到底有什么事要发生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意随是来打酱油的,所以,这一仙一妖活跃了。呵呵 ☆、无弦琴现隐波澜   正当众人准备欢庆新任盟主上任之时,谭剑宣布了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无弦琴现世!      而且,这消息是青城使者缈尘亲口告知的。      青城城主生而知天下事。众人知道的他知道,众人不知道的他也知道。这些年以来,也从未露过面。外界之人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毕竟,青城有过男城主,也有过女城主。      世人眼中的青城,无疑是神秘无比的。      缈尘传达的自然是青城城主的意思,那么,这消息,假不了!      无弦琴曾是无极门的镇门宝之一,后被叛徒乐宇寂私携,乐宇寂遁入魔道,此琴也就自然成了魔琴。百年前,三乐仙联手除了乐宇寂,无弦琴却不知所踪,一直杳无音讯。谁能想到,竟会在百年后的今天又重新现世了。      说到底,对于此琴,有人是势在必得,有人是一心除琴。无论如何,江湖都不会平静太久了。      意随一路沉思,不知为何,只要一想到无弦琴,自己心中就隐隐作痛。已经不久不曾听到过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风花一如,笑看人世沧桑;烟花寂灭,听淡一生风云……”      还有一句从未听过的话,“二弟,大哥等你!”      猛然抬头,已是冷汗涔涔。突然听见的声音恍若一场虚幻的梦境,仍然什么也记不清。      意随隐隐觉得这次的无弦琴现世,也许会给自己带来不可估量的大事。可是,又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不觉间,竟走到了弈秋的住处。抬头,正逢弈秋要出外,于是招呼了一声“弈师兄!”以绝尘无忧两人的关系,这二人的弟子自然也是极相熟的。弈秋,自然知道意随的真正身份。所以也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情意。      所以,弈秋见到他自是大喜,立马走近,拉着他往回走去,边道:“小琦,这几年过得还好?”说着,就要请他入屋。      意随摆了摆手,推辞道:“不用麻烦。”借机挣开了他的手,转身便向外边的花园走去。      弈秋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失落,立即又跟了上去。      这一处住客极少,又是晚饭时分,更是几乎无人。      意随先答了他之前的问题,这才开口道:“对了。弈师兄,你此次出谷,可是为了无弦琴一事?”      意随原还疑惑萧夜二人所言,后又听谭剑宣布了这个消息,自然也就反应了过来。难怪如萧四、夜六这般争强之人也不接手盟主之位。现在看来,怕是他们早先就得到了消息,不愿直接和无弦琴对上吧!不论琴在谁手中,做了盟主,自然是不能置此事不管的。而且,敌暗我明,并不是什么好的形势。      弈秋有些失落,不过,听他问话,还是立刻点头道:“如今这琴一出,又不知要殃及多少无辜了。再说,这些本毫无关系的帮派尚且要尽一份心力。作为乐极门的弟人,我们自然就更不能置之度外了?”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便听有人温煦如春风的声音优雅地传来,“弈公子,林公子。”      抬头,眼前一人白衣胜雪,浅浅含笑,高贵缥缈,宛若谪仙。意随笑道:“呵呵,原来是谪仙公子。”      目光略微一转,这才发现其旁还静立着一女子,花容月貌,眸似秋水。一身白色软烟罗,领口、袖口皆绣满了精致艳丽的海棠花,隐隐间,红影拂动。      郎才女貌,倒是相配的紧。此时四下鲜有人至,显然是约会的好时候。      意随心知这不是个外人应该在场的地方,于是对女子点头笑道了一句“秋小姐。”便欲离去。      萧四却笑颜温和,用如春风沐雨般的声音再次开口,“两位请留步。”      意随无奈地止住脚步,回过头来,暗叹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惜可惜!      弈秋却不知为何生气起来,语气冰冷地开口道:“不知萧公子还有何事。毕竟秋小姐也在这儿,你不该陪陪吗?”      意随自来也不是愿意无缘无故就沾染些麻烦的人,因此也接口道:“我二人留在此处,打扰二位,确实有些不妥。”      秋若水勉强地笑了笑,软声道:“既是萧公子有事,若水也不便打扰,先告辞了。”说完,便施礼离去。      秋若水还未走远,便又有一道魅惑的声音缓缓响起,“窈窕佳人,秋水盈眸。一枝带雨,弱柳扶风。世所无双,天上难寻。萧四啊萧四,枉人称你为谪仙。却哪知你原是这般薄情,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伪仙。堪堪要惹得美人垂泪伤心才肯罢休啊!”      红衣似火,妖艳如血;容颜精致,邪魅如妖。这便是妖颜公子夜六了。      白衣萧四依旧满面温和,不见丝毫气恼,不紧不慢地开口,“夜兄既有此心,何不前去安慰一番,也可全了夜兄的好意。夜兄若能劝得秋小姐开心,萧某亦可安心了。”      夜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抛了句“虚伪”,便转向意随,弈秋二人。用邪里邪气的声音赞道:“无忧谷的弈秋少侠,果然不凡。”      弈秋本就因萧四与秋若水之事打扰了自己与意随单独相处心中不快。如今闻言,心内更是不快,只是面上淡淡地回道:“妖颜公子过奖!”前番称萧四为萧公子,已见几分不满,此时更只称呼夜六的号,且语气冰冷,可见其心中不耐。      夜六倒未恼,只是笑,笑得越发的邪肆妖娆,而后红唇轻启,“人常说绝尘无忧,无忧既来人了。只不知为何绝尘谷却无人来?”      明明是对着弈秋说的,意随却总觉得那眼角的余光向自己瞟了过来。心下微微叹气,难道要有麻烦了?      见弈秋冷冷未答,夜六笑了笑,又道:“只不知弈秋是否真如弈秋?”弈秋,本是擅弈者的意思。      弈秋强压下的不快汹涌了上来,冷硬地吐出两个字“不如”。随着话落,一道疾风划过,快速向夜六击去,其速其势,如电如雷。      红袖微拂,便见纤长如玉的手指间已稳稳地夹了一颗黑如墨玉的棋子。黑白交相辉映,更显得手指莹白如玉。夜六好似好奇一般,仔细地研究了一番指间的棋子,这才笑道:“弈公子虽是好意盛情,奈何夜六棋艺不精,还是下次再行讨教吧!”轻甩衣袖,指间的那颗棋子已笔直地飞向弈秋。      见弈秋收回棋子,意随依旧懒散地笑着,好似对这一切视而未见。对二人道:“萧公子、夜公子,我二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我们还是不打扰二位了。告辞!”      萧四一直笑如春风,缥缈如仙,如谪仙般的面容也终于有了丝改变,用他那似春水般温和,却又如云雾般缥缈不可寻的声音相辞,“弈兄,林兄,慢走。”      意随和弈秋自去见汪凝碧和苏绿染二人。      意随却也不会想到,这一去,竟会得知一个更为令人吃惊的消息。竟是自己的碧姐和自己的朋友宇文家的庶长子宇文远定亲了!      倒是让他吃惊了好一阵。      而这里夜六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意味深长地挑眉道:“这林意随与弈秋倒是很熟悉嘛!林——意——随,她倒是有些不同……”      “我不信你就没有看出,她和洱海的苏绿染,扬州的汪凝碧怕都是出自哪里的。”萧四嘴角含笑,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说道。      “那是自然。以本少的才智如何会不知道。”夜六摇了摇两根手指,邪笑道:“看来,这次的事倒是不小。绝尘无忧这般早已隐退江湖的人也将自己的弟子遣了出来,可见……”      萧四眉头微微动了一下,感慨道:“可惜,她没有内力,否则……”    作者有话要说:   ☆、十月金陵金菊会   秋高云淡,白云飘浮。      行走在东岳的山路上,只见片片黄叶灿烂如金。      意随在心中盘算着,为着无弦琴一事,凝碧、绿染及少数江湖人士仍在东岳府,凌宇又暂且留在了东岳,随谭剑习武未归。似乎只有自己是最闲的了,是不是也应该找些什么事来做才好?      隐隐听到有翅膀扇动的声音响起,旁边又传来倪孺文弱的声音,“先生,我们这是要回桃源了吗?”听他的语气,倒是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似的。      抬头,一只通体雪白,形状如鹰,玲珑可爱的鸟儿正盘旋在上空。意随朝倪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瞬间白影腾空,如柳如絮。那鸟儿见着他,歪了歪头,便朝他飞来。意随抬起手臂,托着鸟儿,轻飘飘的落回地面。      这鸟,虽然也是通体雪白,却并不是前番为苏绿染送信来时的“翩翩”。      拍了拍鸟儿的头,从其颈上解下一根细绳来。绳是极品的雪缎卷成的,展开便见着了上边清冷傲然的字句。“双十之日,金陵,金菊会。”      虽没有落款,但这字迹语气,自然是月倾雪手书无疑。      “先生,是何事?”倪孺两眼崇拜地看着他,好奇地问道。      “呵,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友人相邀而已。再过几日,雨雷便会来接我们了。到时,你便先同他们回去吧!”意随一脸随和地笑意说道,眉目间俱是兴奋。      ……      金陵有美景,秦淮十里,烟波浩渺。      金陵有美人,纤妙世无双,螓首低蛾眉。      金陵有歌舞,笙歌丝竹,管弦切切如雨落。      如今十月的金菊会再次展现了金陵的繁华。      自春景阁出来,便见一路满满的人头攘动,数不尽的才子佳人,文人雅士结伴向一处走去。      意随和倾雪两人俱被淹没在这浩浩汤汤的人潮中。意随嘴角噙笑,手中却紧紧地握住紫竹扇,以防被人撞掉。口中还有心情问一旁的月倾雪,“难道这些人也是去金菊会的?”      月倾雪并未支声,倒是突然一把扯过他,耳边还飘着一个“走”字,人已拉起他施展轻功,向金菊会所在的方向跃去。      意随一愣,不防,便被她拉了去。反应过来,暗恼自己曾经不好好跟着师傅学武,不然,怎会这般的无用。就算自己去告诉别人是绝尘的弟子,恐怕别人也不会信。毕竟,师傅可是文武双全,武功高绝之人。      唉!丢脸啊!      直到二人皆已落地,有人过来相请,才停止了腹诽。一眼扫过一圈,便看见这处看台外已经站满了人。幸好,我们不用站着!      “唉!不要帖子之类的吗?”意随用手肘碰了碰月倾雪,满脸疑惑地问道。      月倾雪没有回答,不过前来相请的人热情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人自然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月倾雪恭敬地说道:“月阁主,这边请。恭候多时了。”      诚然,还有许多人是进不来的,只能呆在外围。不过,以月倾雪在金陵的声名,自然是不会站着的了。      在距看台前番百余步远处是高高低低,各自形状不一,摆放错落随意的山石,顶上都被削成了平整的台面。意随猜想应该是用来放置花朵的。      此次的金菊会是金陵的头号人物知州大人举办的,并且请了本城几乎所有的名人前来,只为赏菊赋诗交友。当然,最重要的自然还是赏菊这一道了,既有赏菊,也必得有好菊才行,所以又引出了斗菊。      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位知州大人是位风雅之士。      意随两人才刚坐到位置上,便见一个身穿青衣便服的中年男子从会场外大步走来。众人一见,都忙起身相拜,“薛大人。”意随也被倾雪拉着起身,随意点了下头,以示敬意。      这位薛知州见状,成熟的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用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开口,“各位不必多礼了,快快请坐!承蒙各位赏脸,肯前来这次的金菊会。薛某感激不尽,在此先谢过诸位了。”同时向众人做了一揖,惊得众人忙道不敢,又相互斯让了一番,方才重新入座。      意随和月倾雪坐在看台的右后方,此处较为安静。      看向主座上略显臃肿的知州大人,意随倾身压低了声音向月倾雪感慨道:“这位薛大人倒还真是位雅士。”      月倾雪浅啜了一口杯中的清茶,闻言望了知州一眼,虽面无表情,却让意随觉得隐隐有些嘲讽的意味,而后漫不经心地开口,“是么?”      几声鼓乐响起,薛知州已命人摆上了数十盆开的正艳的金盏。在座的以及围观之人莫不轰然道好。侍者将之依次摆开在那些山石之上,或高或低。倒也好看。和之前意随所想无差,果然是作此用的!      薛知州又才开口,谦逊了几句,“薛某既是主办,就先在此以最常见的金盏抛砖引玉了。”      自然,菊也分很多种,不同的又有自己的名字。有的是前人所取,大多出自典故。也有个别是后人自己取的。不过,要自己发现一个新的种类,并取上高雅合适的名字,这却是不容易的事。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寻来已经是名贵品种的花也就是了。这其中,金盏也算是不普通了,只是,也珍贵不到哪里去。不过,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而后,是在座的众位富人或官员也依次命人献上了自己准备好的名菊。      唱名的声音起起伏伏,接着便唱到了,“唐砚唐公子献上紫如意、凌波仙子。”这声音倒也没比之前多大,却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抬眼看去,只见数名华衣锦纱的少女分为两列,翩翩而来。各个低眉含笑,手捧名花,左右各一色,皆是菊中难见的珍品。其后一名年轻公子锦衣轻裘,笑意倾洒,手中折扇以金为骨,以世间难寻的冰蚕丝为面,上描繁盛百花,既是风流公子,亦是纨绔子弟。他自两列各有千秋的少女中走来,一步步,似踏在云里棉间,风流无限。      薛知州见此阵势,立即起身走下,极是客气地说道:“原来是唐公子来了。真是令薛某受宠若惊。快请坐,快快请坐!”      话语虽然依旧有礼,却又隐隐多了一股讨好之意,即使他极力压下那股讨好,意随仍然瞧出了些。意随暗向月倾雪伸出两根手指,喟叹,“倾雪果然明眼!”      那唐砚眉飞色舞,笑颜宛若烟霞,令在场的女子无不为之倾倒。当然,除了意随二人,不过,仍免不了有一瞬间的闪神。唐砚开口却是极为纨绔的语气,“薛大人客气了。在下一介草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这话,却是在已经坦然受了薛知州的大礼,并且悠然落座之后才说的。怎么瞧都是目空一切的架势。      意随倒不在意这些,只是皱眉向月倾雪问道:“不知这位唐公子是何来历?”      正巧一个添茶水的侍童路过,踮起脚尖向唐砚处望了望,听他此言,当即回过头来嘲讽道:“这位——公子竟是连‘天下珠玉半入唐’的唐家公子都不知晓么?”话语中也不知夹杂着的是羡慕还是嫉妒地的说道。而后,快步走去殷勤地的为那人倒上香茶。      意随笑着摇了摇头,这时身旁的月倾雪总算说了一句话,“唐砚,一掷千金,风流成性,人称‘千金公子’。”      意随知道她是在为自己解惑,不过,这也未免太简洁了吧!意随干笑,“不愧是我的月倾雪!”      “自是不像你,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也未必清楚。”月倾雪冷着脸,缓缓地开口。      “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花什么的,有些名字是我百度的,而有些就是自己胡诌的了。经不起考据的,所以各位就别纠结这个了哈。    ☆、墨染青烟欺霜雪   数名少女袅袅婷婷的将手中名菊放到了闲置的石面上,这才翩然走回,站在了唐砚身旁,俨然人比花娇。      薛知州此时起身对众人道:“今日最后的名菊是由春景阁的月阁主亲自取名的欺霜、胜雪。”      在场的众人明显更紧张了,尤其是男子。      溪月、流云二女早就候在了场外,此时听闻时间到,方才并排而入,各捧了一盆白菊。一色稀疏,如霜如雪;一色繁密,胜千山厚雪。      不愧是倾雪!也只有她才能找的到这样的白菊。才能取出这么既霸气,又不失优雅的名字!      众人不禁赞道:“好菊!”      待溪月、流云二人捧菊自去安放,众人这才见的其后还有一女子捧着一盆罕见的青墨色菊花静立于人。而这菊,没有名字。      为什么它会在这儿?意随诧异地看向月倾雪,眼中尽是疑惑。      “不知这是何人所呈?”薛知州向众人扫过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二人所在的地方,疑惑地问道。      意随动了动眉头,看向月倾雪,见她一副自如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暗自无奈。不就是当初自己怎么也不肯告诉她这墨菊的名字吗?用得着这般吗?现在,才终于知道碧姐当初的无奈感受了。克星啊克星!      不过,也不能全都怪她。谁叫那其实是自己无意间弄出来的呢?也没来得及取名字,现下,就随意取个来应付好了。意随只好出声道:“在下此番拜访友人,恰逢金菊会,也想着来凑上一份热闹,不知大人可允?”      伴随着说话声,意随一袭纯白衣衫,已缓缓起身,对着知州彬彬有礼地的行了一礼。举止、礼仪竟是到位的无可挑剔。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角落,视线掠过月倾雪时,一片惊艳。瞬间就想到了这人怕是与这金陵第一美人颇有渊源。薛知州也想到了,因笑道:“公子肯自愿献上名菊,我等自是甚为欣慰,又岂会不允。”      白衣的意随缓步走向场中,从女子手中接过墨色菊花,笑容散开,举止潇洒,仿佛与那墨色融为一体,似是一副幽远的画卷。      待到他悠然地说出那花的名字为“墨染青烟”时,更是风雅无限。手中是墨菊染叶,人是潇洒无双。一时间,天地淡远,似名家的丹青妙笔绘成的绝世好卷,无华风华,举世无双。      待众人回过神来,意随已手捧墨菊,微微俯身,将其放在了欺霜、胜雪之旁。而不远处,正是唐砚的紫如意、凌波仙子。      遍地菊花盛开。高高低低的山石犹若一格格的书架格子,其上开满了各色菊花。万千颜色,竟不输于春花灿烂。      唐砚素来纨绔风流,自是见过不少美人。只是今日见了此人,方才觉出“转瞬风华迷人眼”之意。原来,真有人,一举一动便拥绝世之姿,又哪里非得以倾世容颜为衬!抬手转身间,早已是常人所不及。      唐砚心下已做了决定,必定要见识见识这人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才学,才会有这一身的风华!      于是他轻拂锦袖,优雅起身,执扇而立,向薛知州道:“唐砚不才,愿自请作诗一首,以文交友。还请这位公子赏脸赐教。”      说完,身旁已经有佳人呈上了笔墨纸砚。      薛知州自然也只能应允了。      少有人不知,“千金公子”唐砚,虽然纨绔风流,然而也确实是文采斐然的。只愿这位白衣公子不会输的太惨。      一时间,翠袖殷勤,散发出阵阵胭脂香。递笔研磨,铺纸燃香,竟是各自有秩,丝毫不乱。      意随只见他执笔挥毫,笔走龙蛇。心下感慨,原是我看走眼了。这人,除了排场有些大以外,绝非是庸碌之辈。      一名女子轻轻地吹干字迹,捧起,缓缓念了出来,语音柔婉,与这诗的意境完全相符。使得这诗更显不俗。      “玉庭初雨,皓腕捧霜雪。胭脂沉醉,迤地幽长。凌波仙子往,有红袖添芳。  香疏影远暗自伤。他年遇青帝,报与桃花盛一场。”      “好句,好句。好一个‘香疏影远’!”意随朗声笑赞,声若幽谷清泉,空灵缈寂。      薛知州亦忙道:“唐公子才俊风流,真不愧是风流年少。”      一时,各种称赞声不绝于耳。      唐砚静待众人的称赞声落定,这才看向意随,只觉他风骨天成,不禁挑衅相问,“不知这位公子可愿一展才华,也令我等开开眼界?”      意随心中无语,只道是他记恨上自己了。不过,为何啊?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场中响起,“本阁主代她应了!”      说话之人,白衣雪缎,广袖流云,一身清冷的气质,如莲似冰。夺天地之光华,倾雪无双!      意随看着已经到眼前的月倾雪,洒然一笑。“好!昔日你一曲《繁花落》倾世,我也不想失了礼数,今日我便以一曲《史荒》权作回礼吧!”      众人一惊,这才想到,这人怕不是别人。应该就是三年前在帝都凌云阁与月倾雪来了一场曲舞倾天下的“风露公子”!      今日菊会实在是往年难以见到的,不仅风流闻名的“千金公子”亲自出马,现在名满天下的风露倾雪也要露一手,众人自然是喜得见此。无不称好。      唐砚闻此,大度的让自己身边的一名少女抱了一把沉韵流纹的古琴送去。他笑道:“既如此,二位就请吧!”      一地的名花万千,却不及其间的白衣二人,一雅一致。一位似是平淡无奇,一位具霜华冰雪之姿。虽姿容有别,却又难得的交相辉映,显出一样的孤寂来。      琴音沉沉,清浅低回,哀而不伤,悲而不痛。      舞袖回雪,九天神韵,惊鸿曼舞,一身清华。      意随和着琴音,轻轻吐出词句。虽只是用念的,却已是不流于俗,人间难得。      清远淡然的声音随风飘荡,而后四散开去,流入每个人的耳底,心间。和那如莲似冰身影一道烙在每个人的心间,定格成永远。      “三两笔江山眼前      二十载倾世歌遍      风过的天地一平若初      血铸成容颜千秋谁辨      碧血桃花酒新染      寂灭烟花人不见      烽火楼头江山依旧如画      何处青冢白衣还似当年      ……” 作者有话要说:   ☆、无意偏是世间客   新年刚过,萧四、夜六这两位就找来了。年前,意随就已令人在玉鸣楼后起了一方小小的庭院,题名:风露。随后自己就搬了过去。      此时,一林子的桃树新结了芽孢,偶有新绿点点,煞是可爱。      玉鸣楼此时还未开业,他便让人在就一楼摆了桌椅,请二人入座。      “不知二位公子前来找意随所为何事?”意随一边问道,一边亲自动手沏了一壶茶,壶中的水还正在咕咕的沸腾着。      夜六已经已经从手边的碟子里拈了块茶点,摊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懒散而魅惑的向他看过来,轻飘飘地说道:“东岳师尊谭剑前日去了。”      “嗯?去了?去哪里了?”意随见他那副一无所谓的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地问道。      夜六笑晲了他一眼,故意眨了眨妖媚的眼睛,说,“去了就是去了。”      “……”意随无言。转头问萧四。      “东岳师尊过世了。”萧四依旧微笑着,只是在说道“过世”两个字时,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哀伤,惋惜,不浓不厚。      “据东岳府前来报丧人的透露,此事甚是蹊跷。又道最为可疑的应当就是与东岳有所关联的人,所以,现在还要请相关人士前去住上一段日子,待谭兴明查清此事,自是不会为难无辜的。”      意随终是反应了过来,先是满脸不可置信,而后眉尖浮起一丝伤感,是的,是伤感,而不是伤痛。因为,谭剑于他至多也不过是个不陌生的陌生人而已,或者,连这都算不上。自然是轮不到他伤痛的。      他摇头叹息:“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可是,这与我又有何相干?”      “林公子莫非忘了,你的属下凌宇凌少侠,自上次东岳武林大会之后,便已成了老师尊极为欣赏的人物,还留在那里学了好一段时间的武功。老师尊待他可是比亲弟子还要亲近几分呐!”萧四和声和气地提醒他。      “啊!是哦……”      午时一过,二人便领着凌宇往东岳去了。      不过几日,意随便也对江湖传言有所听闻。      江湖武林传言纷纷,各色谣言四起。更有甚者,说是谭剑偶得无弦琴,意欲占为己有,却反被魔琴所害,这才丢了性命。说的倒是有声有色,煞有其事。许多人都深以为然。只是,谁也没有见过无弦琴的影子。      不过一日,何乐让王雨来言,有客来访。经他暗示,还应当是身份尊贵之人。此时的意随恰好在李府做客,便又别了李府,同王雨赶回玉鸣楼。      这两日是怎么回事?前来的人倒是不少嘛。意随路上腹诽。      楼外停了一辆端庄贵气的马车,仅有一个青年男子守着,也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人。天气颇冷,意随仍旧裹着身厚厚的白色棉衣。见那人衣着单薄,虽知晓大概是有几分武功的,但这样的天在外边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于是上前问道:“兄台何不入屋坐坐?”      那人面无表情,见了他,倒是一愣,带着一丝别扭冷漠地说道:“不用。”      意随恍惚觉得此人当时见过的,一时却也想不起来,便只是笑着说了句,“那,就请兄台继续练冰脸神功吧!”说完,便自得地笑着抬脚进去了。      徒留此人神情一愣,而后,脸色更冰了……      楼中设了整整齐齐的两排桌椅,意随一进去便看见左侧已经坐了两位锦衣狐裘的人。一位坐在略靠近大堂屏风的一侧,一位离自己最近,俱是丰神俊朗的人物。      何乐已和二人谈论的有些时候了,此时见着他进入,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有兴奋,自然是何乐。有惊讶,自然是两位客人。      伸手弹了弹衣上的雪花,一边在右侧的桌椅上坐下,顺手抱了个王雨递来的暖炉,让他自去安排,这才看向几人。      此时两侧的距离倒是不大,仅相距三四步左右。意随笑着说道,却是向何乐问的,“进之,我的茶呢?”      何乐无奈地看向他,又转头看了前来的二人一眼,以眼表示歉意。另一位男子倒也爽朗,只将自己手边的茶壶递给了他,何乐欠身接过,而后亲自起身,为他倒上了一杯热茶,这才坐下。却是坐在了意随一侧。      此间,其中一人嘴角微勾,贵气凌人,说出的话语隐隐有一丝不满,“林公子果然好记性,不过些许日子未见,便忘了我们了?”      意随顺手端起手边的热茶,满足地饮了一小口,这才仔仔细细地看起他来,漆黑的眸子,一动不动的。良久,眸色一变,神色一怔,笑道:“原来是慎王爷,是意随失礼了!”      只是,都时隔三四年了,我不记得了也属正常。能说不过是些许日子吗?三四年,还不长吗?      眼角一瞟,才想起这茶似乎不是自己平日喝的,而是另一位瑾王爷自己带来的吧!      唉!意随将脸往自己厚茸茸的衣服里埋了埋,心下叫苦,白占人便宜,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二位,瑾王是有名的贤王,自然不会是特意跑来做对自己不利的事的。那么,就只剩下招揽了,可是,这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吧?      要想不入他门下,又能独善,怕是得出些血了。      “哼!难为我与三哥还成日念叨着你,你倒好,竟将我二人忘得彻底了。”慎王赌气似地开口道。      赌气?意随觉得自己好笑,怎么会觉得他在赌气。      还未待意随再次开口,何乐已经站到了两人身前,拱手行礼,“不知是二位王爷突然前来,大人未及亲自迎接,草民也更是礼数不周,还请二位见谅。”其声不卑不亢,却是暗中将失礼转移到了二王身上。      瑾王暗中点头,俨然一派贤王风范,一派温煦地笑道:“何主事不必自责,原是我二人来的唐突,考虑不周了。”      意随起身以茶敬了二人一番后,慎王不满地开口了,“若不是我和三哥路经扬州,顺道想到来此看看,还一直都不会知道你便是桃源县的新主,是不是?”      意随苦笑着饮了一口茶,头也不抬地说道:“二位王爷有何事还请直说便是,林意随本来也是林琦。只是,现今不怎么用林琦这个名字罢了。不论如何,我都不是会轻易食言的人。”      ……      三月的时候,远在东岳的凌宇传回消息,言有武功高绝者潜入东岳,萧四公子还与之过过招,却是不分胜负,十余招后,那神秘人却离去了。也是那时候才知,萧四的武功遍寻武林,除了那位夜六,怕已是难有敌手。      不过,这什么人是谁?无人知晓,也无从知晓。      所以有人怀疑就是夜六,谁叫他整日看着就是一副亦正亦邪的样子。不过,萧四亲自解释了自己对夜六再熟悉不过,绝不是他,这才平息了众人的猜测。只是,到底还是让夜六的名声有了几分折损。只是,夜六本人倒是全然不在意。      至此,东岳全府戒备,各处加强了防守。      后来,又有谣言传出,说谭剑之死,他自己的儿子谭兴明也有参与一份。说是谭兴明原就倾心于青城使者缈尘,前去求亲,却遭婉拒。因为青城却是不是常人惹得起的,对于谭兴明欲强行婚娶的行为,自然是被谭剑阻止了。而且是用的武力,也就是在混乱中,谭兴明失手误杀了自己的父亲,惊恐之下,慌乱逃出,编造借口,说是他人所杀。毕竟,谭剑为一派师尊,武功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前辈,要被那样轻易的杀去,实在是不容易。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江湖舆论而已。      据汪凝碧亲自验过尸身,得出的结果却是被暗器所伤,倒是下手狠绝。      初步判断是有人以巧妙的手法,用花瓣伤的,至于,是桃花,梨花还是别的什么花,就不清楚了。      秋水山庄庄主秋溟听闻噩耗赶到时,却已是迟了,谭剑的灵堂都弄好了。谭兴明是个难得的孝子,此时内疚不已。竟当着众人的面,发下毒誓,自言必要手刃杀父之人,而后亲下九泉,向其父谢不孝之罪。      众人虽劝,却并不听。      不过,更多的人都隐隐有了预感,这是怕是和无弦琴脱不了关系。江湖,已经不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寒梅傲雪凛冰原   春暖花开的时节,一路花香鸟语。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官道上。空气中,尚余有雨后花木的清香之气。      赶车的王雨将停住马车在高高的山脚下,侧首对车内说道:“公子,这便是无稽山脚下了,再也前进不得了。”      意随裹了一身纯白棉衣,脚蹬木屐,下的车来,长长的披风垂下,掩住了大半个身子。   他站在地上,仰头到了极致,也没能看到山顶,只因山顶都被云雾遮挡了。只好对王雨说道:“嗯。你们先去余州吧!我这儿事一了,便去与你们会合。”      车内的人掀起了一小角车帘,露出淡然的神色,正是他的正式弟子,李老的儿子,久居桃源的李景。“知道了,那我们就先去了。”      意随淡淡应了声“嗯”。心内却想着,这小子还是如此的别扭。唉!也不知为何一点也不像李老。他到底像谁啊?      无稽山,很多年前还不叫无稽山。只是后来这里住进了位隐者,乃是曾经名噪江湖的人物,人称无稽老人,江湖人都对他敬重有加,因此,后世人便将此山唤为无稽。      顺着山路往上,花草渐稀,风也越来越凛冽寒冷,全然不似山下的烟雨如酒柳色新,一片温暖的景象。      意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略歇了一阵,望着仅走了一小半的山路叹了口气,又继续前进。越往上,也越发可见冰雪了。      夜色渐渐降临,人才终于爬到了一较为避风处。      从此处望去,只见一幕深蓝色的夜空下,远山为屏,挡了不少风沙。一片寒梅傲雪而绽,似乎花开有声。从梅林尽头的小屋里透出几缕微弱的灯光。      看来,终于是到了吧!      一步一脚印地往前走去,溅了一地的碎琼乱玉。      意随略顿了顿,便向灯光处走去。万物天地间只余这雪碎之声。      “在下桃源林意随,拜见莫公子。”意随这才看见屋前站着一人,于是在不远处对着这背向而立的人说道,礼数亦是不缺丝毫。清亮的声音打破了一片静谧。      那人看着似乎很年轻,只是著了薄薄的一件玄色长袍,长身玉立,倒也不失风骨。      “你来了。”声音亦如霜雪,冷若冰霜,在这暗香浮动的林间四散开去。      意随闻言愣了一下,便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神色冰寒,面如刀削般棱角分明。似与这山上的风雪融为了一体,以冰为骨,怕是早已将那份冰寒融入骨髓了。他的眼神一扫过,好似带着寒气的暗器迎面飞来,令人觉得既是压抑,又是难耐。      刚毅俊美的容颜生生被这冷冽的气势压了下去,果如传言般冷。传言中,无稽山上不知何时住了位莫公子,他心系百姓,常常为民除害,却也冷冽如冰,不知来历。      只不过意随倒是笑了,“原来四公子中的冰原公子就是无稽山上的莫公子。”      那人见了他,只是眼中略微诧异的一下,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也不知有没有想起来二人在东岳曾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听他面色无波地说道:“冰原本就非名,有的从来都只是莫言而已。”      小小木屋,灯火如豆。屋内摆置极其简单,毫无多余。除了桌椅,唯有桌上的粗瓷茶杯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意随两手随意的绞在一起,目光幽远向着窗外,似是再看窗外的寒梅。      莫言也坐在了对面的竹椅上,面色一层未改,冰冰冷冷的,久久未发一言。      灯火摇曳,在偶尔吹入的风中爆出一个灯花。      “在下要查一个人,需要莫公子的帮助。”意随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      “为何?”莫言的声音依旧寒冷。      “我知道莫公子一直在查贪官污吏,这人虽算不得是什么贪官,但也绝非如面上这般纯良。相信莫公子如果查了,也是绝不会放任的。至于,他到底有哪些不好的事,正是在下想请公子帮忙查的。”      见莫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怕他想岔,只好又开口解释道:“我并无它意,只是因为此前答应了别人三件事,如今正好需要兑现其二罢了。”      “何人?”莫言坐定的姿势动也未动一下,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人名叫吴应,乃是如今的九城兵马司。”      意随说完这话,却并未感觉身上的目光移开,略一思索,便已明白。暗暗撇嘴,无奈地说道:“瑾王。他曾帮过我,这份人情总是要还的。”      良久,才听莫言道:“瑾王即使算不得贤,却也算得上明之一字了。”      连莫言也如此说,看来瑾王确实很得人心了。恐怕天下的形势又要变换了。江湖,朝堂,都要变换了。      如今,似乎多了好多事!是好,还是不好?      第二日,山上仍是风雪横肆。      意随正闲得无聊,手拿着一个竹筒微俯身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朵梅花花瓣下,另一手轻轻地抖动梅花,花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混着空中纷飞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了一地,也分不清地上哪些是空中落下的,哪些是花上落下来的。      人在雪间花前,素袍笑颜,竟也静美如画。      不过,幸好还是有些落到了竹筒里。      意随正兴致高昂,便听一道活泼的女声传来,“莫哥哥,莫哥哥,有好消息!”      转身看去,一个粉红的身影便已映入眼帘。来人一身粉红夹袄,蹦蹦跳跳的,脸蛋被风雪冻得通红,一脸兴奋的神情,一举一动间,全是说不出的精灵活泼。      那少女见了他,好奇地凑上前来,一脸不解地问道:“咦!你是谁?弄这个干嘛?”      适时的,莫言不知从何处向此走了来,踏雪无声。只是,那股冰寒的气息又如何会令人察觉不到。他的声音依旧如冰,却也少了几分刺骨的寒意,只是淡淡的扫过意随一眼,很快地就将目光转向来人,用一贯生冷的声音开口问道:“小忆,是什么事?”      “余州吴府唯一的小姐要在本月末招亲!”      “怎么,有没有兴趣去看看?”少女歪着头,一脸希翼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水如碧水云光   “可是当朝九城兵马司吴应的妹妹吴琼?”意随闻言,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再次转头问道。      “她是不是有个什么兵马的哥哥倒不知,只是这位吴小姐确实叫做吴琼。你是如何得知的?”少女好奇地看向他,又对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研究了一番。      “那便是了,至于我是如何得知的,自然是从他人处听说的啊!”意随浅笑着回答。      “你如果是个女子该有多好啊!唉……可惜,可惜啊!”意随的话一落,却见少女轻蹙眉头,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深深感慨道。      这模样,不禁令意随觉得好笑,笑问,“喔——,那是为何?”      “因为……”少女的话语在一阵寒意扑来的时候戛然而止,没了下文,只是眼珠乱转地看遍了四周,就是不看面前的莫言。意随明显觉察到有股异样的气氛流转,却又转瞬不见。莫言冷冷地看着二人,没有吱声。只是转身一个人向梅林深处走去。      少女这才好似松了口气,又踮起脚尖向梅林深处望了望,大概是确信莫言不可能听到了,才又活泼起来,对意随颇有深意地眨了眨眼,眉飞色舞地说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个莫哥哥,从来都是性子冰冷的不行,从来也没人能单独和他呆在一起超过三个时辰的。”      “而且,这山上,更是从来都不留外客过夜的。你说,你如果是个女子,是不是就好了?”      “呵!”意随好笑地摇摇头,打断她的无稽之谈,“我之所以能在此留宿,一是因为我不完全算是武林中人,我没有武功,花了整整一日的时间好不容易才上来的。那么晚了,我自然是回不去的;二是因为我前来是有事相求,而且,也是在莫公子平日所管的范围之内,为国为民这等事,他自然是不会推辞的。但事不是很急,就索性让我给他说了其中一些。再者,他若真要赶我下山,恐怕还要亲自将我丢下去才行,不然,反倒是糟蹋了这个地方。所以,他才不得不留下我。所以,即使我真是女子,也是不可能的!”      意随紧了紧衣袍,挑眉一笑,便又转回身去,开始抖落梅上的细雪。隐隐间,似乎听到梅林深处有枯枝断裂的声音传来。      “嗯,好吧!就算是这样吧!”少女嘟着嘴,极不情愿地同意道。      没有一会儿,少女又耐不住沉默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好奇我是谁?”      “你不也不知道我是谁吗?既然这样,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那就索性不问好了。”手上的动作未停,意随头也不抬地说道。      “呵!你这人在这一方面和莫哥哥倒是极其的相似。”少女负手感慨道。而后,高仰着头,笑容轻快地说道:“我叫常忆!”      意随淡淡的“哦”了一声,没了下文。只听少女又自顾自地解释道:“是经常的常,回忆的忆哦!”      见他还没有回应,少女常忆不禁气恼了,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如今我已主动报了名讳,你怎么还是一声不吭的?”      “常忆……”,自听到她的名字,意随就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口中喃喃地重复了几遍,脑中有段模糊的画面闪过,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摇了摇头,转身进入小屋,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那把紫竹扇,展开递给随后进来的常忆,“喏!这不就是了。”      “风露公子!是你!你便是风露!”常忆兴奋地说道。      “自桃源一别后,我也曾想过找你,却因别的事一直未能。原来是注定要在今日重逢的!”常忆笑开了说道。      “你……别说不记得我了。”      “呵,怎么会?”意随干笑道,之前确实不记得了,不过,如今听她这一说,还怎么会没记起。      还记得,当日的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灵动的眼睛,说道“我叫常忆,经常的常,回忆的忆。”话语一落,人已经脚下生风,一溜烟的消失了。      眼前的少女,俨然就是自己初到桃源的第二日,就遇到的那个抓着自己乱叫哥哥的粉衣小女孩。只是,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了还能再见,她也还是一样的快乐活泼。      也许,这世间还是些东西可以一直不变的!      ……      下的山来的时候,山下依旧春光明媚,仿佛山上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意随选择的是水路前往,便与莫言、常忆二人告别。      夹道春光无限好,有一人雪缎白裘,临风而立,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只因其气息实在是冰冷,而无人敢靠近。      意随停住脚步,目光投向那人,颇是惊讶,“倾雪!你如何在此?”      月倾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微动朱唇,只是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来,“路过!”而后,头也不回的自己走远了。      意随无奈,明明是来看我的,不过就是担心我的安慰嘛,又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江边,舟楫往来,行人不绝。意随瞥向月倾雪,问道:“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余州?”      月倾雪目光微微一闪,快的转瞬即逝,依旧神色淡然,万事漠然地看着江面上驶来的豪华楼船,声音清冷地说道:“不了,我另有它事,就先别过吧!”      楼船靠岸,从上边下来了一个青衣小厮,第一眼就看见了月倾雪,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不过很快却走向了意随,弓腰说道:“这位可是林意随林公子,我家少爷有请。”说完,已经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看来是早已清楚眼前的人是谁了。      ……      水面平如镜,烟柳醉啼莺。      江面一平如镜,唯有其上船只往来,不时游过几只水鸟。      楼船豪华富贵,平添几缕贵气。意随负手立在船头,一头半束的青丝随着柔和的春风懒懒地拂动。      有一精致的小船迎面驶来,当然说是小船,也不过是比自身所在的船要略小了一点,也没有华丽的铺陈,所以才显得小巧些。实则,已经算是难得的了,与自身所在的船恐怕是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船头上一人白衣临世,九天谪仙。那人手中羽扇轻摇,目光悠然的自江面看过来,未语先笑,笑容完美,“林公子,别来无恙!”他的声音也和他人一般犹如春风化雨,完美到了极致。      天水如碧,云似絮轻。一片天光水色,可成绝世之妙笔丹青。      两只船船头上的人,一个随性淡远,一个俨然谪仙,更使之成为了绝世之画。      “萧公子,近来还好?”意随点了点头,礼节性地回问道。面对名满江湖的神话一般的谪仙公子,依旧是一派散漫不经的态度。      一个锦衣轻裘的青年从船内走出,站在意随身旁,一身的风流气度,潇洒无双。比起萧四来,却也是差了一截。正是前番金菊会上的“千金公子”——唐砚。      他看向对面船头上的人,亦有刹那的晃神,过后却是用一贯的傲慢的语气开口,“不知阁下是何人?”惯常的语气却并不平常,里边包含的是他对对面人的敌视和怒气。只可惜,大概除了对面的人也许知道,却也并未表露,身旁的意随倒是丝毫没有意识到。      “放肆!”白衣谪仙萧四拦住了自己身后激动的随从,依旧是满面笑意。不过,似乎比之前加深了几分,他只向意随说道:“谭兴明暂且被众人稳住了,只是其中尚有诸多内因。林公子贵为桃源县主,想来也有几分耳闻。”见他点头,有几分无奈地说道:“可惜,青城使者缈尘已经回去了。不然,此时或许能早日清明。”      其实,是想借此机会博得更大的声名吧!这位与那位从来都爱较劲,想来,此事二人也必是掺合定了。若不掺合,反倒是怪事了。      意随轻轻一笑,“那这些事还得劳累萧公子与诸位豪杰了!”      “不知萧公子此去何处?”      不知是自己所在的船快了,还是对面的船加快了,两船很快便擦肩而过了。又由于船早已离上岸处很远了,空空荡荡的江面上只余萧四缥缈的声音飘荡,“受秋庄主之托,寻其女秋若水去。”      嗯?      看来又是一番事呐!只不知这其中又有无弦琴多大的关系,又或是牵涉了多少人。      意随摇摇头,只听身旁的唐砚愕然地问道:“那秋若水便是武林第一美人秋若水么?”      意随失笑,“这也真合你的性子,如何都离不了美人。”      “可是,这话却有待商酌,若说这秋若水是武林第一美女,这是绝对无疑的。但要说是第一美人,怕还过了。”      这话一说完,方觉前句有异,见唐砚一丝未曾留意,正嬉笑地转身吩咐人加速。这才松了口气。      却不想,他还是注意到了,笑得好奇地问道:“那谁人才是?”      意随倒不觉得他此问有何异样,只是觉得他的语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变化。为什么?也许是错觉。      意随转身进入船内加了件棉衣,方才悠悠闲闲地走出来,好笑地反问道:“你难道没有听过和谪仙公子齐名的妖颜公子?你不知道江湖上不都说他才是第一美人吗?”      “哦!原来是这样!”唐砚释然地说道,笑容中多了许多意随看不懂的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记录————————   今日错别字修改到此 ☆、春风吹兮花满园   月末。      余州,吴府。      府邸四处装饰一新,花木满园。花园中设了无数坐席,红锦飘飞。一派喜气洋洋,连府里的下人都是满脸笑意。因为,今日是他们府里唯一的小姐招婿的好日子。      在座之人或衣冠楚楚,或短打薄衫。虽各有不同,却尽皆收拾的干净整齐。远近闻名的贵族公子或世家少爷,江湖俊杰或豪放侠士所来不少。一时间,倒是座无虚席。      一来这吴应的官职虽不高,却也算的是当今新帝的亲信,再说还是帝都官员,自然比下边的要高上一阶。      二来这吴府的吴琼小姐,年纪虽已双十,本身却是娴雅文静,生的美艳,也不失为一个好对象。所以,这吴应自是成了有些人拉拢或者示好的对象。即便最后结不了亲,能有个好交情也是不错的。      吴应身著深紫色长衫,大步入座。在座之人皆起身见礼,意随混在众多的来客之中,也随众起身。      吴应含笑应了,举杯面向来众,浑厚有力的声音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今日乃是吴某小妹的招亲之日,在场各位都是当世俊杰,承蒙各位不嫌弃鄙府简陋,亲身前来,吴应感激不尽,也替小妹高兴。就在此先谢过各位了!”语毕,将酒杯向众人敬了一圈,这才豪气的一饮而尽。      众人也忙举杯回敬,口称“客气”,这才算罢了,众人各自坐回原处。      意随这才看清此人的样貌,看着倒也是一派豪爽,待人诚恳的人。他真的如瑾王所言,是个包藏祸心的人吗?      不过,一个招亲,就能有这么多的人前来,如果,把这些人加起来,就确实是有几分勾结聚众的嫌疑了。      “各位既然前来了,那么便赏我个面子,不论文武,互相切磋切磋,如何?”吴应很快就进入正题,问道。      待众人点头后又道:“只是,到时到底选谁,还要看小妹的意思。毕竟吴某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子,自然是想把一切最好的都交给她的。还请各位能体谅。”话语一转,又道:“不过,纵使未能结亲,我也将赠与出众之人千金为酬。还请各位理解。”      一个大汉应声而起,说道:“这是自然,吴大人太过客气了,我等今日若能得见小姐一面,已是十分有幸了。即便不能结亲,亦为快事。何况大人慷慨,以千金相酬,我等自会尽力一搏。”      意随定眼看去,才发现此时说话之人正是当初在东岳武林会上第一天见过的比武的大汉。虽然已是去年的事,虽然意随的记性并不怎么好,但是意随又怎么会忘记自己还因此被小染儿取笑的事。而且,这个人,给自己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当时好多人都以为会是那个瘦弱男子胜过他,没想到却是他胜了。      吴应真会愿意招个这样的武林人士做妹婿么?      大汉话落,众人纷纷称和。      果真是武林人士最耐不住,不过一刻,便有一人自称是天山剑派弟子离座与汉子比斗。      原来又是武斗!这吴应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意随正想着,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盯着自己,虽然令人一时间冷意横生,却并不觉有恶意。抬首寻去,对面不远处却是莫言。见他看过去,竟向自己略一颔首,然后才错开了目光。      这是要装作不识,意随了然。只是没想到他那般冰冷的人会向自己颔首罢了。      “那个人,你也认识?”身旁的唐砚难得的没有带着一群莺莺燕燕,只有几个家丁跟着。其实,意随也只是在初见他时见过他有着一群莺莺燕燕,后来,再没有见过。唐砚见他与莫言对视,笑着开口道,只是,那笑意——有些怪异。      “不识。”意随懒懒地回答,虽然鲜少撒谎,却也依旧说的再自然不过。而且,也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你少唬我,你一定认识!”      “咦!”意随故意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去看美人了?”      “这里哪有什么美人!你……”唐砚犹自气恼地说道。再看时,却见意随已经向另一个世家子弟走去了。      花园中间比武的两人中汉子已经赢了,那位天山剑派的同门见自己一派的人这么快就被打败了,十分不服气,大喝一声“看招”,人便飞跃出去,与汉子再次斗上。      “子静你来这儿也是为着此次招亲的?”意随在距那少年公子五步外,被下人拦住,只得站在那儿,笑着开口问道。      这少年,名宇文致,字子静,是扬州宇文家的二公子,却也是宇文家的第一个嫡子。正是宇文远的异母弟弟。他和宇文远虽是一嫡一庶,二人的感情却向来不错。      宇文致喝退了仆从,眉眼弯弯的看过来,而后笑道:“可不是,母亲逼得紧,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仆人见状,退守在一旁。意随径自走进寻了个空位坐下,饮了一口茶,悠悠的看向花园中间,已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接下来,是否就是高手上场了?      一个名为秦晖的男子,年约二十二三,手持长剑,一剑划空,漾起一层秋水,无边潋滟。果真是绝妙的剑法。这人乃是秋水山庄庄主秋溟的亲传弟子之一。另一人是西岳的弟子,亦是身手不凡。这两人倒是客客气气的相互见过礼,然后才开始出招。不愧是名派出来的人物,不论如何,那份风度涵养已是不差了。      “你大哥子宁近年可还好?”意随一边看着中间二人的比武,一边问道。      “大哥如今已是瑾王爷的得力谋臣了,自然是好的。”宇文远笑看着比武,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一时又用带着抱怨的语调半真半假的说道:“说起来,大哥他能够脱离家里,一身无拘无束,这还是意随兄当年举荐的功劳了。可惜啊,我却是没有这个福气的!”      “呵,这有什么,如果子静有事,我也定会尽力相助,只是,我怕是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意随闻言,也用同样半真半假的语调回答道。       “呵呵,”宇文致看了看四周,突然凑近他,低声说道:“意随此时来此,可是有别的什么缘故?总不会是也想争当吴大人的贤妹婿吧?”      看着越来越走进的唐砚,意随加之他满脸的不虞,意随头痛不解地的皱了皱眉,苦笑,“也算是吧!”      而后抬头看向唐砚,宇文致也看过去,半晌方笑道:“竟是千金公子!久仰大名!”      唐砚走了过来,也没回答他,只是径自向意随走来,立在了二人之间,问向意随,“你不去参加比试么?此次能成功成为吴应妹婿的人,除了能够抱的美人归,还可以得到一颗天香珠。前者自不用说,这位吴小姐怎么也算是个美人。而后者,这天香珠也是件稀世难求的宝物啊!”      这语气,多少有些激将的感觉。不过,意随也没注意到,倒是被这天香珠给吸引了注意力。      “嗯?这我倒不知,这天香珠可是有何奇异之处?”意随问道。      “可防腐生香,祛异净气。”      “……这也没什么啊!”      宇文致请唐砚入座,笑道:“这你就不知了。天香珠于常人用处是不大。可是,这珠子于有些特殊的人,却是极有用的。”      花园中间比武的人斗来斗去,招招精妙,四周看的人惊讶于秋水剑法的潋滟,西岳剑法的朴素,震惊一片。      “传闻,少林的梵虚珠能生死人,治百病。这天香珠虽不及此,却也可保死者肉体经年不腐。若是人病危,又无法救治,便可以以寒冰冻之,辅以此珠,待到能够治愈那一日再行医治,此人亦可活如常人。”宇文致抓过意随的扇子,轻轻摇着,一派悠然地说着如此荒诞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剑起满园暗云生   不久,有仆人前来,恭敬地对唐砚、宇文远二人问道:“大人让小人来问问唐公子、宇文公子是否要参加此次比武?不然,比武就要结束了。”      唐砚撇了撇嘴,傲慢的说道:“不了,不了,本公子又不会什么武功,还不想去丢人现眼。”      宇文致也道:“我比起唐公子好不到哪里去,也就不去了。”      花园中间只剩下秦晖一人了,显然,他赢过了西岳的那名弟子。      不时,不远处的一位华服青年起身,手持一柄华丽的宝剑,飞跃而上,抱拳道:“在下薛文起,特来请教。”      秋水剑法潋滟恢弘,西岳剑法朴素精妙,善于借力,只是招式不及秋水剑法般潋滟炫目。自然消耗了秦晖不少内力。才会出现此时与薛文起勉强打成平手的局面。      亦不难看出薛文起确实身手不凡,虽然是富家子弟,武功却也不尽是虚有其表。他的招式反倒是华丽中带着狠劲,对秦晖步步紧逼,出招狠厉。      意随微微蹙眉,向两人问道:“这薛文起可与金陵的那位薛知州有所关系?”      “亏得你这记性,还能记得住那位薛大人。”唐砚不冷不热地说道。      意随暗叹,这人上一刻还是笑意融融,下一刻却能这般冷淡。真是不懂,这些世家子为何总爱有些令人难以捉摸的脾气!不过,幸好,子宁没有。      “薛文起是薛知州的幼弟。”宇文致摇着自己手中的扇子淡淡地说道。      “原来如此!”意随没有在意唐砚的语气,只是点头说道,心中自有一番思量。顺手拿回了已经转入唐砚手中的扇子,一手把玩着,一手托腮,低低懒懒的声音轻轻地飘出,无心地说了一句,“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是为着吴小姐而来的?”      ……      晚间,一道白影轻轻飘过,咻的一下出现在一处屋顶上。对面也立着一个人,一袭玄衣,面色冷峻无波,正是白日的莫言。      莫言看着出现在对面的人,眼前一亮,眼中很快的闪过一丝惊讶,赞叹道:“好俊的轻功!”      意随连忙摆了摆手,撇嘴道:“不敢当,不敢当。莫公子就莫称赞我了。意随也就只有这一身轻功还不算的丢脸了,除此外,也再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这一句话后,意随也无话,二人也就意料之中的冷场了。      “听说此次能成为那人的妹婿者可得天香珠一颗?”莫言破天荒地问了这么长的一句话,也打破了这无话的局面。      见意随点头,又皱眉道:“可为何我找不到?”      “你去偷……哦,是找天香珠了?”意随低呼道。他竟将这等飞檐走壁之事说的如此自然而然,饶是意随本就是随心随性的人,一时也有些难以接受。      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而后神色如常地问道:“不知莫公子今日可有所获?”      莫言点头,面色无波地说道:“你帮我取得天香珠,我便将有关吴应的机密交给你。”他这样的人,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只令人觉得一派坦荡。即使是一个交易,也能被他说的这般自然,这般平静。      原来他会答应前来,怕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有目的的。也许,即便我不去找他,他也会来。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能让他这般万事不上心的人,也会对这颗珠子有如此的执着?      意随想到自己将吴应的书房翻了个遍也是一无所获,摇摇头,自己还不是一样,如今竟也做了一回梁上君子了,又有何资格理论别人。而且,个人自有各人的难言之处,只得同意。      没想到,原本是我单纯的请他帮忙,如今却成了一笔交易了。倒也公平,免得又欠下一份人情。      “好,成交!”      第二日,再无人前去挑衅。所以武试结束,文试开始。      昨日若说是武人的大展拳脚,今日便是一众文人的文采秀。一众公子皆是出生富贵权势之家,这吟,咏,弹,绘,琴,棋,书,画都能来一手。倒是难倒了无数武人。不过,倒还没看出来,秦晖除了武功,他的书法竟也不错。      宇文致至此再不能推脱,只得随手挥就了一诗,却是现下士人极爱的清淡词曲《清平歌》。字体倒有几分飘逸,只可惜不是他自己做的。像他们这样的公子少爷,其实,无论如何也能来一手的。他如此做,怕是真无心娶这位吴小姐吧!      唐砚也并未再推辞,况且他虽本性风流,但也确实有着一身不错的才学的,但是也因为他素来的名声,这位吴大人要为他妹子招一位贤婿,自然是不会去选他的。既是选不了,也是没有能力选,毕竟,唐砚是“天下珠玉半入唐”的唐家少爷。      他提笔作了一首小诗《江南》:      江南柳如烟,雾雨半凄迷。      花前此生梦,无从知君意!      想起他曾经在玉鸣楼提过一个匾额,醉花汀。后来,在金菊会上有写过那样一首咏菊诗。意随暗赞,倒也符合他那醉花眠柳的性子。      此时的意随一点也没想到,这首诗还会有别的寓意。因为,此时的意随什么都懂,却唯独不懂世间情爱。而当他懂得了情爱时,却已对情爱二字看的太过透彻了,而且,那时的唐砚早已明智地退出了。所以,至始至终,他都没能懂得这里边的倾慕之意。      吴应及众人自然都是一番称好。在旁人眼中,这正是表达了他对吴小姐的仰慕。于是,此次最有望娶得美人归的便是秦晖、薛文起、唐砚、宇文致四人了。      只是,这只是似乎,这只是旁人看来。      而意随为了完成与莫言的交易,也不得不正式现身了。      于是,众人便见一名白衣少年手持紫竹扇,悠悠然地走来。随着扇面的轻晃,那一幅青烟墨染的图也活了起来,仿佛可见江南烟雨,仿佛置身一片烟雨之中。少年嘴角噙着不咸不淡的笑意,一身素雅无华,那份恬淡,仿佛自画中走来。不妖不媚,不俗不艳,扇面一角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更为他添了一份潇洒的气度。      吴应见此,先是一愣,随即立刻上前迎接,有礼地说道:“不知原林县主到来,前番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此番原是在下与朋友游玩至此,兴之所至,本不便露面打扰。实在是今日见得各位好兴致,在下忍不住这才冒昧打扰了,特来见识见识。”意随摇扇笑道。      “林县主年少有为,才华横溢。今日能亮出身份,与我等相见,已是我等之幸,何来冒昧一说。快请,快请。”吴应笑说,而后亲自引他入前座。又让人捧来笔墨,道:“县主既然来了,也请留下一幅佳作才是,也好供我等俗人瞻观。”      这到底只是欣赏他的才学,还是欣赏桃源县的钱财实力,意随心底自然也有几分明了。而且,作了诗赋,自然就是要竞争这妹婿之位了。不过,意随一时也想不到别的方法。随意一瞟,见已无莫言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意随点头浅笑,“那我就不客气来献丑了,还请诸位莫要笑话才是。”      无视唐砚的不满,宇文致的疑惑,薛文起的嫉妒,乃至于秦晖的气愤。磨墨,蘸笔,提腕,挥毫,手腕恣意不羁,笔尖游走如风。少顷,一首《山城》便已跃然纸上,正是他前番山间所作之诗:青山隐眉黛,墨雨远春城……      众人竞相称好,从意随露面到提笔挥就这首诗,也不过才半盏茶的功夫。      这时,有小婢引着吴琼小姐入堂。纵使是粉纱覆面,亦不难从其婉转动人的声音中得知这必定是一个真正的美人。      一时,落选者的哀叹声此起彼伏。      吴琼身姿盈盈的向众人见过礼,而后,用婉转的声音说道:“多谢各位前来捧场。在座诸君皆是当世俊杰,各有千秋。此次能屈尊前来参加小女子的选婿,我万分感激。相信即便今日未能与我吴府结亲,也只是因为有更好的在等着各位的缘故,各位还请勿要挂念在心,以后大家便都是朋友了。”吴琼落落大方地说着自己的亲事,并没有一般闺中女儿的极度娇羞,相反倒像是江湖儿女,话也说得直白。      吴应看着自己的妹妹,笑的很是亲和,当着众人的面说道:“琼儿可是有中意之人了,直说便是。相信诸位也都正好奇。”      吴琼露在外边的双眸深深地看了吴应一眼,而后移开,缓慢地自场中扫过一圈,跟随着的是众人紧张的气息。最后,目光一顿,定在一处,眼中是一片浅浅的笑意。      意随蓦然间呼吸一紧,不确定她看的到底是不是自己。只是四周射来的火辣辣的一片目光,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既在计划之中,也在计划之外的事实。      他看见吴琼对自己微微一笑,而后与吴应对视良久,才在小婢的扶持下,袅袅婷婷地反身离去。而在她即将踏入转弯处时,突然扭头,用带着无比甜蜜的声音,笑着说道:“小女子仰慕风露公子才学已久。”而后,身影消失在游廊的拐角处,只留一地的艳羡、恭贺之声,将意随淹没。      意随心中既喜且悲,喜的是天香珠真的能到手了,自己也算对莫言实现了交易,而不是欠他了,同时也实现了对瑾王的一个承诺。悲的是,自己竟将一个女儿家的一生当做儿戏,自己明明什么都给不了别人的。      可是,有些事到底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这次事完之后,意随开始深深地总结出一句话,“一见钟情,怕是永远只存在于故事里。”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自是有情痴   院中,唐砚激动的两手抓住意随瘦削的肩膀,极为焦急的声音响起,“你就真的真么想和吴琼成亲?”      意随被他的呼吸弄的一愣,心中隐隐一跳,故意忽略那一份异样,笑而不语。只是静待他冷静下来,这才轻轻抚下他的手,镇定的将桌子上的描文玉盒拿到近前打开。一粒拇指大小的莹白珠子就静静地置于其上,随着柔柔的光晕散发着缕缕幽香。      “你就是为的这个?”唐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意随倒无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问道,“你看,这真的是天香珠么?”      唐砚刚一点头,便有一道人影如风奔至。意随反应还算快,拂袖带过玉盒,闪身一跃,竟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跃到了十步开外。      停下来的时候,这才看清来的人不是别人,竟是在这场招婿中过关斩将,却最终被自己夺了机会的秦晖。      “不知秦少侠这是何意?”意随一边闪躲着秦晖的进攻,一边问道。      “自是为天香珠!”秦晖口中平静地回答道,手上的招式却不减。      一旁的唐砚见此,急的抓耳挠腮,跺着脚嚷嚷道:“喂!别打行不行,有事好商量啊!”      意随这一身的确唯有轻功还算不错,这才能将他和武林中人扯上那么一点点关系。他所习的本来就是乐极门至上的功法,自是要比一般的好上很多。只是,他从未认真练过,这一身轻功还是在未出师前,被绝尘给逼出来的,才有那么一点点成效。只是,到底体力有限,不久速度就慢了下来。而秦晖常年习武,自然是要更甚一筹。      眼见玉盒就要被秦晖夺过去,一道冷气突然袭来,飞花利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秦晖逼近,却并不慢,可见来人的内力深厚。那花瓣在距他眉心一指之远时才堪堪落下。      秦晖被迫后退了一步。      “冰原公子?!”秦晖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显得十分意外,惊呼了一声。      “你也要夺这天香珠?”      莫言冷冷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说话,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秦晖明了,也不再多言,三尺青峰刺出,漾起秋水潋滟无边。      然而,莫言只是沉默着,似乎看见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看见。在剑离人只有一指的时候,微动了动手指,看不见他指间的飞花何时射出的,只听“叮”地一声,秦晖手中的剑便被弹开,同时,人已经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意随只看见一片飞花随风轻飘飘地飞落,像漂浮在白云上,又像漂浮在微微波澜起伏的江面上那般自然。好像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花落定,人初静。      莫言面无表情地向意随伸出手,“拿来!”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意随觉得那一瞬间的莫言似乎在极力隐藏着自己的激动。那是不同于一向以来的冷淡,漠然。反而,还有几分欲语泪先流的感觉。      意随终于长长的呼了口气,摇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将自己袖间的玉盒拿出,打开玉盒,伸到莫言面前。      莫言从怀中掏出一块事先备好的鲛绡帕,小心翼翼地裹住珠子,这才放回怀中。同时顺手扔出一本簿册,掷向意随,瞬间便失了身影。      意随还沉思在不解中,却听一道重重的声音响起。随声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秦晖被封的穴道已经解开了。秦晖两眼直直的愤怒地瞪着莫言所去的方向,一只手握成拳头,正用力地挨在树下上,想必这就是方才的声响来源之所在了。      他们为什么都对天香珠这般执着?不过是一颗珠子罢了。不是么?      “林县主,你不给我,就是这个原因!”秦晖转而看向他,厉声问道。只是那声音有什么仿佛碎了。是什么了?      唐砚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咦”了一声。突兀地来了一句,“那破珠子就是天香珠?”      意随点头。当然是了。至少莫言是不会认错的。而秦晖则是愤怒,愤怒中夹杂着心碎。      “我还道是何等奇物,竟传闻的那般神奇!”唐砚撇了撇嘴,一副无趣的样子说道。      意随一副疑惑的神情看着他,而这时秦晖已经反应过来了,“你见过!”      唐砚对意随不明的笑了笑,这才尴尬地转过头来,用扇子遮住半边脸,低咳了一声,说道:“我曾经在家中见过几十来颗,以为无用,便……,便随手扔到一堆杂物里了。”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秦晖努力地压抑着激动,满怀希翼地看着他。      “嗯……”,唐砚做思索状,半晌才又不确定地说道:“应该是的。你们也都知道,我家的东西太多了,一时也记不过来。你让我好好想想,啊!”      月已西沉,日将升。      看着即将发白的天际,意随也不再任唐砚故意吊人胃口,直接对他说道:“唐砚,你就给他一颗天香珠吧!别告诉我,你真的记不得了。也别说你家中会没有。”      “什么?”唐砚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正对着意随,满脸的不解,不解他为什么要帮助秦晖。      “想不到林公子心胸这般豁达,秦晖之前多有冒犯,公子还能不计前嫌,秦某已是感激不尽了。其余,就不用多说了。”秦晖一时也回过神来,诚恳地对意随说道。这人,除了冲动,倒还真是没有堕了秋水山庄的名头。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仅余那一眼的清明穿透黑暗,意随叹了口气,用无奈的口气说道:“不是不计较,只是不希望看到无辜者的生命平白流失而已。”转身踱了两步,又道:“哦!对了,你知道一个人么?叫做秦阳。”      “你,你真是玉鸣楼的风露公子,桃源县的县主林意随!”秦晖满脸错愕地说道。      “嗯!”意随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向唐砚走去,留下一地暗黑,“是了,你若有空,就回去看看秦老板他们吧!”      “唐砚,我们走吧!你也快些把天香珠交给他吧,我知道,你即使不回本家,也必定还有的。”意随的声音飘落在空空荡荡的院子里。      “呃——,你怎么能这样?”唐砚抱怨道,脸上却是笑意无限。      意随突然想起,当初自己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梦然居的二公子秦阳,总是一副温和的笑脸迎人。只是,他总爱带着丝丝羡慕,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说,“我曾经也有一个哥哥,只是已经多年没有音信了……”,他笑着饮下手中的清茶,神色却带着醉意,他说,“其实,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那么也就无所谓了。只是……”      情,是什么?爱情,亲情,友情?我得到过什么?也许,真的是从未得到过,又或者,得到了却不自知?又想起了那个如莲似冰的女子,还有,还有心中的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但,那是谁呢?      秦晖默立在原地,努力想要回想父母。弟弟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当初毅然离家拜入秋溟门下,便在没有看过家人一面,自己也没有传过一丝消息回去。      恍惚隔了红尘万丈,只有脑中模糊的轮廓闪过。凉风乍起,忽生一阵凉意,略略一算,原来离家已有十五年了。      不过,若水,还是先治好若水再说吧!想到温婉若水,浅笑轻颦的女子,就心中一热,毕竟家人对自己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若水,这一次你能认真看看我了么?谪仙再好,也终究不是凡人可以企及的,除了妖,又有谁能走进。你怎么就如此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林姑爷,可准备好了?”门外一个小丫鬟叩了叩门,问道。      意随略一颔首,轻轻“嗯”了一声。暗叹一口气,如果,如果早想到唐砚就有天香珠,是不是就不用弄到如今这般进退不得的地步?当初只想到要自己出手解决,完成和莫言的交易,哪里能想到,真完成了那事,如今却无法脱身了。而且,不也一样欠了唐砚人情吗?      唉——,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好了!”随着门“吱呀”一声打开,意随已经穿了一身从未穿过的喜服在身上,腰间紧束的腰带,和披散到腰际的墨色长发,更显得他风骨清瘦,潇洒风雅。只是,到底又比平日多了一份人间的气息。那尚算清秀的面貌,反倒让他看起来更为不俗,有一瞬间真会让人觉得看见了仙人。至少门外的丫鬟就愣了好一阵。      “请姑爷到前堂,客人都已到了,只等着姑爷和小姐两位了。”回过神来的丫鬟说着,已福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身在前边领路。心中却想着,这位姑爷似乎也不是面上那般相貌平平,比起小姐来,气度怕还要高上不只一层。只是,太过瘦弱了些,如果,他不是……      随着丫鬟穿廊过院,意随面上的神情看似轻松,心里却已是一片翻腾。      成亲!没想到,有一天这两个字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对方也是个女子!      似乎只有这时,意随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本就不是一个男子,而是一个女子的事实。也只有这时,他才会这般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当男子,当了这么多年,竟真将自己的身份忘了么?      原来,不管怎样,我是个女子的事实永远改变不了。若不是遇见倾雪,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今日走的似乎特别的快,不过几瞬,便已到了前堂。宾客皆起身祝贺,意随一面回谢,一面想着这时如果出些意外就好了。这事一定不能就这么发生下去。      吴应是吴琼的亲兄长,充作长辈,坐在正位上。随着一声,“新娘到。”意随还没有搅清这一切,丝毫不知道,吴家兄妹二人为何放着条件更好的子宁,唐砚不选,却要选自己。      他只道自己一人心内恍惚,却不知道,此时的吴琼亦是心不在焉。吴琼的目光和吴应对上的那一刻,异样的情绪流转,虽然转瞬即逝,快的让人难以抓住,可是,那情绪确实有过。      无意一鳖,便见红衣如火,款款而来。原该是女子这一生最美的时刻,此时却成了一场最荒唐的错误。      一面木然的跪拜,一面疑惑自己怎落得如此困境。      不经意地瞟过一圈,却没有看到唐砚的身影。他,是因为没有娶得吴琼,生气走了?      执盏慢饮,面上一直都是不变的笑意,不过一两杯,便觉头脑晕眩,眼前人影绰绰。醉了么?不知为何已然久远到恍若前尘的往事尽皆历历在目。      “婆婆,婆婆!你不要睡啊!快起来,快起来啊……”      那年风雪横肆,落了满天地的雪白,像是无声的灵堂,除了白,还是白。而雪地里,倒着一名老妇,衣衫褴褛,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曾睁开。一个小小的身子不管不顾地扑倒在老妇身旁,疯了一样地拉扯着,嘶喊着老妇,一遍又一遍。可是,再也得不到一丝回应。      已经不记得是怎样走过那段岁月的。      辗转一年,小小的孩子已经看尽人间百般丑态,父子反目,兄弟倪墙,弱肉强食。人心何在?当时便已看透这一切,是幸,还是不幸?      幼小的孩童回到了与老妇最初居住的地方,只是,再没有最初的美好。隔壁的小花姐姐是除了婆婆外对小孩最好的人。这一回,依然是。只是——      “小花姐姐,我回来了!”小孩穿的破破烂烂的,一脸兴奋地推开了熟悉的木门。却不想,推开的是又一次绝望,又一次悲哀,也是对这世事人心的深深的看透,厌倦!      “乞儿,是你——!”地上的女子也不过才刚刚十四岁,花一般的年纪。却是一身破烂的倒在地上,身上鞭痕累累,血肉模糊,已是奄奄一息了。      “小花姐姐!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拿鞭子的不是别人,而是小花的亲爹,那个欠了一身赌债的猥琐男人。他粗声粗气地狠声说道:“你这个贱人,不过就是叫你去春花楼,那里有吃有喝,还有钱拿,有什么不好的。你还不去,你是想饿死老子吗?你这个不孝女!”      “啪!”      又是一道鞭子重重地落下,女子的身上又添了一道血淋淋的伤痕,皮开肉绽。女子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说什么了,只是微微抽搐了一下,声若蚊呐。      “叔叔,你不要再打了,姐姐她快不行了!”小孩失声喊出,一把扑到了女子身上,不知道,或者说是不想知道,为什么世人总是如此冷情,对自己的亲人也可以这般狠毒。婆婆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如果小花姐姐也救不回来,那么,那么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不——,快走!”女子死命地张开嘴,无声地说道。      小孩紧紧地抱住她,不肯撒手,一阵鞭子就这样凌乱地劈头落下,不知溅的是谁的血,又流的是谁的泪。      “好啊!,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有骨气,我也就不多说了。就都卖到那里去好了!”男人气哼哼地说道。转身就一脸赔笑地找来春花楼的人,等着来人挑挑剔剔的看过两人的相貌后,高高兴兴地接过二十来两银子,然后让人将两人弄走。      只是,到了那里,不过半月,小花还是没有撑住,撒手人寰了,而且让人一卷破席不知丢到了哪里。临死前,她说,小乞,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逃出去,越早越好,越远越好,知道么?      她还以为小孩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地方。可是她错了,其实小孩早在独自漂泊的那一年里就知道了。小孩这次之所以没有早早跑掉,只是因为不想再失去一个可以依靠的亲人而已。      在小孩的认知里,婆婆,小花就是自己最亲的人。      小孩的心也从此彻彻底底地冷了。在那个冬天,终于一个人逃出了那里,摔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想着,就这样躺着,再不要起来。似乎真的很不错。      直到一个人温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孩子,跟我走吧!”随后,一片温暖包裹在了身上。      那个人,就是她后来的师傅,绝尘。       “你?”孩子的慢慢地醒转,睁着眼睛,懒懒地看着他,眼中一片漠然,那是于生的漠然,于死的漠然。似乎,已经看透人间百态,恍如心境沧桑的老人。用懒散掩去一切的情绪,古井无波。      “孩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绝尘浅笑着说道,似乎把她和自己看作了一样的辈分。      以为她不会回答,过了很久,却听她道:“她们都叫我小乞,或者乞儿。”      “呵,好吧!那么,以后我也叫你琦儿,只不过,是王奇的琦,如何?”      “我姓林!”      “你还记得自己的姓氏?”      孩子没有回答,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姓氏,只知道似乎有人叫过婆婆为林婆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弟子林琦拜见师傅!”走着的小孩突然停下,转身跪到了绝尘的身前,对满地冰寒刺骨的积雪似乎毫无所觉,就这么突兀地跪了下去,惊了绝尘一跳。      “为什么要叫我师傅,我——”没有收你为徒。      “从此后世上只有一个叫做林琦的男子,再没有以前的小乞儿。别人可以做到的事,弟子也一样可以做到,还请师傅收下弟子!”      那一年,小孩不过五岁。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时犹道是寻常   那时,他没有看见绝尘眼里的震惊。其实绝尘想说,你便不是我的弟子,即遇到了,我就定会将你带回谷中的。绝尘也知道,这时的自己怕是这小孩唯一的寄托了,所以也就顺其自然地认下了。      转眼间,已是身在与世隔绝的绝尘谷中。      一谷空寂,院舍疏落。绝尘和无忧互弈互侃,笑的意气风发。弈秋站在无忧身后不远处,定定的看着棋盘,两眼一眨也不眨。不一会儿,又手夹着棋子和绿染过招去了。      绿染一身绿衣,打不过,却闪地不慢,一手随意挽了一个剑花,一个转身却已经换了张脸面,龇牙咧嘴的,看见弈秋一惊,她却得意地对吐了吐舌头,“怎样,我的易容术不差吧?”      一处草庐,凝碧在堆满了草药的草庐在中,翻翻找找,一边盯着一株草药,一边拿着医术比对,反反又复复。      而自己,懒懒地歪在一把椅子里,眼前的石桌上放着一杯香气四溢的清茶,一手翻开书卷,一看便是良久。      “‘无欲则刚’,果然是圣语!我这一生,不求别的,但求‘无欲’足矣!”那时,他淡淡地对自己说道。像是在下定决心,又像是在叮嘱自己,必须这样。      人生转瞬,当凌云阁得遇月倾雪,曲舞绝世的时候,那时又是何等的恍然。原来,人生也不是尽是不好的,原来,能有这样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的人,是这么美好的感觉。      从来没有一人这般的与自己心意相通,身世相似。这是一个不同的人。大概就是师傅所说知己吧!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一生如跑马观花般在脑中掠过,心绪也随之起起伏伏。突然,听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声呼唤。      “意随,意随……”      “公子,公子……”      “大人,大人……”      声声叠叠,交错杂乱。胸中也传来阵阵痛意,努力晃了晃头,克制住那股不适。过了许久,终于吐出两个字,“别吵!”      声音虽不大,四周却顿时一片安静。      疑惑的睁开眼睛,眼中尚有一丝迷茫,难得一见的没有平日的洞测人心,看似潇洒,实则漠然。缓了缓神,才发现不仅原该在桃源的何乐,王家的风雨雷电四兄弟,秦阳,倪孺,李景在此,就连月倾雪也来了。一个个都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挣着仍旧有些昏沉的头坐起身,溪月立刻拿了一个软枕来给他垫在身后。      倪孺一下子扑了过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磕磕巴巴地说着,“先生……你……你终于醒了,太……太好……好了。”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其余众人。      “发生了什么事?”头脑清醒过来,意随慢慢地扶起倪孺,看向月倾雪,轻轻地问道。      “你中了幻花。”月倾雪简简单单地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多说别的,这倒也符合她的性子。      “便是那与摄魂香齐名的幻花?”意随了然问道。忽然便想起了那日打开玉盒的一刹,确实异香幽然。      “嗯”,月倾雪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点头答道。      意随心下一团疑惑,梳理着当日在吴府发生的一切。瑾王说,吴应有异,他已肯定,少的只是证据。所以特意请自己帮忙。      那个吴应看着也不怎么像,倒是一身光明磊落的样子。吴琼招婿这一事,各方人士来者都不少,如果,这些势力合起来,倒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只是,为什么最后会选择自己了?即便自己是想得到天香珠,可是最初也不过是想借机探探真伪,而后,大不了再做一回梁上君子。万没想到,他兄妹二人会选择自己。      “林公子放心,前日我们已经传书汪凝碧,苏绿染二人。汪姑娘现正在制药,只是少了一味药材,怕是暂时不能彻底解毒了。不过,苏侯爷已经去了青城,想来也是能够带回解药的。”溪月以为他担心的是幻花之毒这一事,遂开口解释道。      意随淡淡地“嗯”了一声,对这个到没有多大的感觉。再说,还有月倾雪在这里,怎么也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昏睡了几日?”意随忧心的是这个问题。      “你已经昏睡了三日了。”一旁的何乐皱眉道。      接下来,却是王雷接过话,如雷霆般的声音中似有着丝丝解气。“公子你是不知道,当日幸好我们赶来的及时。原来那个吴应是借着给自家妹子招亲,暗自招兵买马,意图不轨。还妄想控制在场的所有人,来掌握每个人手中的势力。不过,幸好瑾王英明,我们一把册子交上去,他当日便查了出来,而且立刻上奏,上边不日就派人来抄了吴府。也算是给我们桃源一个交代了。”      “我们都先出去吧!让他好好歇上一歇。”自意随醒来后就一直无声的李景突然开口道,众人这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临末时,秦阳突然回头说了句“谢谢”。意随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秦晖一事。看来他是见过他的兄长秦晖了,意随懒懒地对他无声的笑了笑,这才见他离开。      不知何时,月倾雪已经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心平气和地一把放到他面前,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说道:“先吃些东西吧!”      意随接过,用了几口,顿了顿,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吴琼怎么样?”      “按例,应该是没入官籍了。但是不会有性命之忧。”      唉!自己终究是害了一人。这都是自己的错!      呵!没入官籍?也不错吧。至少,至少还有命在,不是么?不过,真的是只要有命在就好了么?      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转换了话题,自问自答地说道:“此事怕不只是吴应意图不轨吧?”      “你不是都知道的么?”月倾雪没有回答,只是如此说道。      意随无奈地一笑,笑意中又夹杂着几许嘲讽的意味,“是啊!这怕只是夺位之争的开始吧!”      一个明王叔,智慧狡诈,不乏追随者;一个瑾王,礼贤下士,贤明远播;一个慎王,风流聪颖,人脉也不错,与瑾王最为亲密;还有一个常年领兵的勤王,干练阴狠,手握千军。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个隐王,只是从他十岁起就再没有人见过,看得出来,也是无心帝位的。如此也就罢了,偏偏今上无功无过,一切平平。可是这一来,确实难以平和了。      “其实,吴琼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嫁给任何人。”意随想得到的事,月倾雪自然也想到了。不过,月倾雪却突然开口说了此事,倒是让意随一愣。略一思量,也就明白了她的宽心之意,只是依然有些疑惑,也就顺着问道:“为何?”      月倾雪淡淡地鳖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吐出一句波澜万端。含义无穷的话。      “吴家兄妹之间的亲密关系早已越过兄妹这条界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朱门几曾识烟尘   不久,绿染从青城处拿来了千缘丸,让意随服下,在凝碧的调理下,身体渐渐恢复。这以后意随才知道这段日子里,秋若水被人所掳,身中迷毒,后来虽然解了,也因此事,再不喜闻见一丝异味。      而那次遇见萧四来寻时,秋若水已经被月倾雪先一步给救了。后来秦晖听闻天香珠一事,也是为此才前来夺珠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意随在听完他人的议论后,感慨道。      自那后,江湖武林更是人心惶惶。因为一个月前,有人不幸见到一群黑衣人夜间杀人,恍恍惚惚间听闻乐音泠泠,神魂俱失。恍然醒来时,已是遍地残骸,一片血腥,恍然是人间地狱。      而后,那人就疯了。      传言,无弦琴现,天下乱。      那一次惨案便是骇人听闻的嘉关凶案。而,被灭族的,是吴应一族的人!      到底是朝堂之人所为,还是江湖杀戮造成的了?无人知晓。      “山雨欲来……”悠悠的叹息声从江面飘出,被江风吹的四散,了无痕迹。      春江水暖,披一袭棉质长袍,临江而立,不大不小的船在江上缓缓行驶。目的地是北方的帝都。      一江春水碧如蓝。好景!      “风花一如,笑看人世沧桑;烟花寂灭,听淡一生风云……”这一次意随真真切切地听清了这一句话,而且,也记住了。      “这人到底是谁?”意随低语,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这也是幻花之毒引发的?      “你还好吧?”是月倾雪淡淡的询问,却也难掩话语中的关切。      意随摇了摇头,不去想脑海中那令人困惑的话语。只是站立在船头,望着鱼龙沉跃,一平如镜的河面,安静的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月倾雪默然与之并立在船头上,静静地看着前方。      意随突然回头说道,“倾雪,我们走陆路可好?”      月倾雪神色微动,缓缓地说道:“你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去不去见瑾王。”半晌又道:“不过你放心,愿与不愿,都只由你决定。”      “嗯,谢谢!”意随看着她,笑道,从未如此认真地说了这一句。      “我给你念一首诗吧!”意随转过头去,闭上眼,脸上挂着无边的笑意,沉浸在绝尘曾经念出那首时的场景。声音缥缈,如空谷回音,又似清风过境。      “茶色兮,难久。      未若知己兮,如友。      杳杳兮,勿念君。      唯有离别兮,知音少。”      ……      春日山道上,两个白衣人同行。白衣女子骑马慢行,风姿倾世。另一白衣男子却是牵着匹马,满脸哀怨。      “倾雪,我真的不会骑马,我还是不骑了,好不好?”意随牵着马匹的缰绳,边走边低着头沮丧地说道。      月倾雪面无它色,说话的声音却怎么听怎么都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边。“不行。我们先休息一会儿,歇好了,你再上马。你必须学会骑马。”说完,人已经自马上轻身跃下,与他并肩而行。      意随闻言,面露苦色,低声恳求,“我真的不要骑马,太难受了。”      “别忘了,是你自己要走陆路的。”月倾雪微微侧了侧头,淡淡的目光自他身上扫过,引来他一阵无语。      “啊——,要是早知道骑马比坐船还累,我绝对不会这样要求的……”      意随的抱怨声在月倾雪冷冷的气场中渐渐低了下去,随后故作潇洒地拍了拍衣上的尘土,看了看四周,无话找话,“此地倒是干爽,路也好走些啊,是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前方不远处阵阵的呜咽之声传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二人正疑惑着,便见一大群人从前方的土坡后走了出来,越来越近。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个个都是筚路蓝缕,神色木然,蓬头垢面。有一个有妇人怀中还抱着幼孩,那孩子好似饿的很了,发出猫儿一般的哭泣。妇人无法,只能将自己尚且算得上干净的一根手指咬破,然后伸入婴儿口中,这才暂且止住了哭声。      见状,二人都是极为震惊。意随耐不住走近那妇人,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位嫂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举族搬迁么?”      那妇人抬眼看了他一下,又迅速低头,轻声哄着怀里的孩子。一众人也都是面黄肌瘦的,没有一个搭理他。      见此,意随到不介意,心里反倒有几分j□j不离十的猜测了,忙又问道:“难道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官府也不过问?”      其中一个青年满头乱发,闻言,冲他嚷道:“管什么管,再管我们就都渴死了!”声音虽大,却是极其嘶哑。      “渴?”意随愣了一下,先前知道江南一带有水汛,大水逼得无数人离家出走,却并不知道北方既竟然会缺水。这般情状,以前怎么从未听说?      随即转过头,向月倾雪眨了眨眼。月倾雪这次到没有为难他,只是点了点头,立马去马上拿了两袋水来。一袋递给那个青年,青年愤怒地瞪了意随一眼,却是毫不客气的一把接过水,转身走向那名妇人。      其中一个大概是族长模样的老头看了两人很久,方才上前道:“多谢二位好意,虎子原就是这个性子,不识礼数,还请二位见谅。”      意随摇了摇头,心内无奈,我们二人难道看着像是鱼肉百姓、睚眦必报的人么?看着月倾雪将另一个水袋递给老人,老人推辞。月倾雪三言两语就让老人不得不接过水,“你不喝可以,难道他们也不喝?我们现在就只有两袋水,你还嫌弃不曾?”      老人尴尬地接过,而慎重地道谢,“多谢二位。”      老人让人来接过水袋,去喂给那些极其干渴的人。      意随再次仔细看向四周,入目一片荒原,不闻一丝水汽。      “这里不是樊城境内么?怎么还会这样?”谁不知道,樊城紧挨着帝都,富商名士也是不少,繁华程度怕只是亚于帝都。说是陪都也不为过,竟会出现这种状况,难怪意随会有疑问。      老人声如裂帛,想来是渴的久了,声音很是难听。方才那个叫虎子的青年将手中仅剩的水递来给他,老人摇了摇头,声音暗哑,对那个青年说道:“你喝吧!”青年闻声不动,仍是刚才递水的姿势不变。      “老伯就喝些吧。随后我们便让人再送水来。”意随劝道。      老人这才小小的喝了一口。方才又继续道:“我们此处名叫天水村,本来是有一条天水河流经这里的。每年春日,北方本就少雨,常是一两月或晚间才有些细雨,不过这些连润土都不够。幸好有这条天水河,源头是极冰寒之地,地势也极高,春日冰融,河水流到这里,也够我们用了。”      老人说了一句,歇了一会儿,再说时,情绪却有些激动与掩也掩不住的愤懑,“可是今年刚刚春天,有人自称是朝廷来使,说是为王室前来取水。硬是让人将源头堵住,弄走了大块大块的冰块。” 作者有话要说:  “茶色兮,难久。   未若知己兮,如友。   杳杳兮,勿念君。   唯有离别兮,知音少。”   引用自《小苏丞相》      今天好高兴,虽然只是上了个黑八仙榜,虽然只是一个很冷的榜,虽然上了这个榜的貌似成绩也不一定怎么好,尤其是我这一种。(虽然我的文从来就没有好过,⊙﹏⊙b汗)不过,我还是感觉很满足了(表说我胸无大志)。   所以,决定加更一章,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哪怕只有一个读者,我也要感谢,鞠躬!),顺便给自己码字打打气。O(∩_∩)O~   各位表笑话我,我今天的而心情就像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咳,扯远了。总之,就是今天心情大好,很开心啊!我要大叫三声:哈 !哈!哈!(余音绕梁,三日不绝。(*^__^*) ……) ☆、管弦轻歌犹自愁   “是谁?”      “来人自称是奉勤王之命,为王室取冰的。”老人如是说道。      “可知他姓名?”月倾雪换了句话再次问了意随方才所想知道的问题。      老人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一旁的虎子听了,也埋头苦想,忽然一拍额头,大叫道:“我想起来了,族长你忘了,那些人不是叫他曲大人么?”      ……      别过这一群人,意随骑在马上和月倾雪一道沉默着前行。当晚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并且立马传信给离此处最近的唐砚,让他着人送水给还在原地的那些人。      客栈并不是什么好的客栈,破落不堪不说,桌子上更是油漆漆的一抹黑。勉强让人打来小盆水,二人这才就着清洗了。      春寒料峭,刮面的风吹得人面上生疼。意随闷闷地靠在客栈里的一株大树上,静默无言。      不远处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你在犹豫?”      “我没有……”      月倾雪白衣如雪,静静地立在树下不远处。夜间的尘埃也被露水润湿,又添了些许凉意。      暗黑的夜并不能挡住月倾雪那一双定定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那一双眼中,是一片风平浪静,古井无波。却又暗藏万般情绪,幽深如墨。      意随觉得自己仿佛能从中看到过往的自己。相似的过往,相似的孤寂,相似的才情。难怪,难怪能互相窥透对方心底的那一份寂寞!难怪能一见已如相识千百年!      意随垂眸,突然间笑得无比惬意,对月倾雪挥手道:“倾雪,你且过来,有些事不找人分担一些,搁在心底久了,真的……很不好受。”      月倾雪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看着他,似乎笑了笑,而后飞身上了树,落在了树的另一边。静静地靠了上去。      夜色幽幽,无月,天地间却也泛着淡淡的白光。那是夜间朦胧的雾气,将白日的一切不堪与污浊隐藏,渲染出一个虚幻而静美的夜晚。一地低语洒落,像春日轻薄的柳絮,无处可寻。      意随目光幽远,一下子仿佛回到了那些自己最为排斥的过往。此时,却也不再那么排斥了。      “我呀,自小便是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儿。记得三岁那年……”      “我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姓林么?……那是因为她就姓林……”      一夜间,二人各自说起了自己的过往,絮絮叨叨了一整夜。连月倾雪这般惜语如金的人也说了许多。两人自结识以来,从未有一日如这夜这般敞开心扉,从未如这夜这般相互诉说那些已经沉淀了,结痂了的过往。      ……      意随今日很痛苦,因为天水村的状况不容乐观。这附近几个村镇的情状都极是不好,久旱无雨,唐砚派人送来的水到底只是杯水车薪,只能解一时之急。况且如今朝纲不振,此类事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意随也很高兴,高兴的是月倾雪昨晚对自己说,不论自己要做什么,她都会陪着自己。虽然她说是因为怕哪日我没了,她自己一人无聊。但是意随却知道,不过是知己难求,放心不下自己这个知己朋友罢了。      天亮后,二人起程,快马赶往樊城城里。      入得城来,处处罗绮,各色物什罗列。街道两旁屋宇鳞次栉比,往来衣冠,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与城外的景象相比,可谓是天上人间。      “管弦轻歌犹自愁,贫如草芥命可休。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见着这般景象,意随心内无言,一片翻腾,不禁脱口道。      “这也不能尽怨他们,毕竟,有人封锁消息。这些人想来也是不知道的。”月倾雪淡淡地说道,却让他的怒气消减了几层,脑子很快清晰了下来。      “莫非,这天真的非换不可么?”意随静下心来,无奈的问道,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      话才落不久,便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上前相请,“二位可是风露倾雪,我家少爷有请。”      意随并无多大的惊讶,月倾雪自然更不会惊讶。只是听他随口问道:“你家少爷便是千金公子吧?”      “正是。”      茶楼,雅间。唐砚一身锦衣美服,嘴角挂着不羁的笑意,仍旧是一副风流纨绔的模样。他一边拈着一块茶点,放入口中,一边无精打采地说道:“我说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了。要是再不来,可就只能等到下下下个月才能见着我了。”      “噢!是怎么了?”意随顺口问道。      “我爹给我定了一门亲事,让我马上回去与那家的小姐相处一段时间,说是要先培养感情,以后才好相处。”唐砚嘴上抱怨着,目光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意随,好像极力要看出什么来似的。      意随笑了笑,放下茶盏,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次的事要多谢你了。如今,你既要成亲了,也可真喜事一桩,到时我即便不能亲自前来,也必定会送上一份贺礼的。”又用手指轻敲了敲桌子,这才懒懒地抬头看向他,眼中一片戏谑,摇头晃脑地说道:“难得啊难得,千金公子风流名盛,少有人不知。如今竟要浪子回头,重新做人了……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啊!”      “倾雪,你说是么?”      唐砚的目光一闪,移向月倾雪。他只看见了二人一样的清冷,一样的镶嵌在骨子里,被掩盖在表象下的冷漠。      她,果然是不知道的!      这二人都是逸世聪慧之人,都是世间难得。不过,相比之下,月倾雪更是出色,可是为何自己却从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到了她身上了?早知她对情爱这般迟钝,我是不是该早些表明了?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有看穿她的身份,那么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不甘不舍,却又不得不舍了。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可叹啊!这样的两个人,什么都不缺,什么也都懂,却惟独缺了情爱,唯独不懂情爱二字。谁对这二人动心,谁就注定痛苦一生。      不过,这样,对她们也未必就是坏事。如果,她们也懂了,怕是会更痛苦吧!      “呵……是啊!就是不知你何时会成亲了?”唐砚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作者自己的一段废话    本来是打算写在作者有话说里边的,结果发现太占篇幅了,后来又想写到章节评论里,感觉也不好,最后,作者一咬牙,就决定搬到这里来了。      虽然没人问起,但是作为本文作者的我决定还是有必要把某些问题在这里撸一撸,也就当是给自己的一个提醒吧!      第一 对林意随的描述“他”、“她”这个问题      嗯,其实多早就想说一说文中对林意随用第三人称描述的这个事了,结果总是给忘记了,这次终于记起了,我就特意在这里说一说,以便大家能更好的理解。      也不知道,大家发现没有,文中有些地方对林意随描述用的是“她”,而大多数地方地方是“他”,当然,都读到这里了,各位肯定也知道了,毋庸置疑,林意随是个女的,货真价实的女的。      但是,由于他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是以男子身份出现的,所以,我大多数时候就用的是“他”来描述的。而少部分用“她”的地方,那是因为对方已经看穿了他的身份,所以就用“她”。      比如,东岳之时,萧四和夜六这两位谈论他的时候,也用的是“她”,我虽没有明说,却暗示了,这两位已经看出他的女子身份了,就是没有说明而已。      再比如上一章结尾唐砚想,她,果然是不知道的!      都说明此时对方已经知道他是女的了。      不过,至于为何有的地方月倾雪把他也说成“他”,那是因为月倾雪根本不在乎他是男是女,她在乎的只是林意随这个人,这个知己朋友而已。当然,有时也是因为那是她说给别人听的,而且,竟然林意随自己要一直以男子身份心有世间,那么,作为他的朋友,自然也会尊重他的决定,把他看做男子。      (当然不排除有地方根本就是打错了字的,各位如有发现,欢迎指出)      第二 本文背景      本文设定的是架空文,但是文中有多次出现好一些大家比较熟悉的地名,其实,也就是现实中都有的。对于这个,只能说是我取名无力,又要写架空,又不好想地名。当然也不排除大家看到的时候,对方位没的个大概的印象,所以,就出现了这种地名有真有假的情况。有的是我自己想的,有的是我借用(还是化用?)的古今真实的地名。希望各位能理解。      第三另外      当然作者知道自己的写作手法等各方面都还有待提高,所以难免会犯一些问题。给位若有好的提议,敬请说出,作者会虚心接受,在以后的文中,尽量改善的。      O(∩_∩)O~,我磨叽完了。      不知道为啥,发觉这几天废话挺多的,原本三言两语的事,我却能说出这么长一篇。我都佩服我自己了。      以后如精力充沛,也许可以再写几个番外,嘿嘿!      那么,最后祝愿我们一起成长。拥有一个更美好的明天      (*^__^*)嘻嘻……,退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任繁华烟雨暖   一任繁华烟雨暖,千古锦绣可知寒。      再至帝都,到达凌云阁时,世事如昨,却也非昨了。      “没想到,时隔三四年,我又来到了这里。”      一个小二见着二人,立马上前,殷勤地说道:“二位客官,可要进来么。今日可是宫中的贵妃娘娘玉辰,店里一应茶水吃食可都是全免的。二位可不要错过这个好机会啊!”      “我们若是花费千金,也不用付账么?”意随故意刁难道。      这小二手提紫砂茶壶,肩搭毛巾,一副精灵的模样,听他此问,忙回道:“这位公子你是不知,今日全城客人的花费都是由宫中清付,自是不需要公子自己掏银子的。”      另一个小二走来,见着二人,立马惊呼道:“呀!是倾雪姑娘和风露公子二位啊!快请进,快快请进。”一面笑迎二人进去,转身拍了一下先前那个小二的脑勺,佯骂道:“蠢货,还不快去送上茶水来。”      二人过处,迎来一片目光。不过,大多的目光自然都是落在了月倾雪身上。      “月倾雪不愧是月倾雪,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惹人注目啊!”一到了雅间,意随就感慨道。      月倾雪没有应他,只是对方才带二人前来的小二说道:“你去请你们掌柜前来,就说是南方来客,有所相邀。”      那人应声退下。      “想不到这也是你的产业。”在这里只剩二人时,意随才又笑着说道。      “你不是有人要见么?”月倾雪没理会他的感慨,直接问出了他要做的事。      “是啊!迟早总是要见的,还是先见了比较好。”意随说道,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放到她身边。      纸醉金迷销魂处,人间温柔绮丽乡。      入夜的绮丽乡灯火璀璨,满楼红袖招,莺声燕语不断。原来是帝都城南有名的青楼。      今日的月倾雪破天荒地换了身男装,长发半束,雪缎白衣一袭,竟是比当今的谪仙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意随白衣依旧,只是略微穿的正式了些,含笑如风,一派洒然。手中一把紫竹扇,气之所致,却也别具风致。      意随见她依旧面无异色,只是周身愈发冰冷了些,故意笑道:“怎的,月公子难道还未来过此处不曾……”说着,渐渐觉得有些不妥,故作无事地放低了声音。      月倾雪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眉目清冷,若雪凝峰,一句就将他说的无语凝噎。      “是啊!我知道意随还当真来过此等地方。”      意随一噎,想起自己自从认识她以来,还从未说赢过她一次,再次气焉了。哼哼了两声,便率先走进。      有女子见着他,立即上前攀了上来,媚声道:“公子可是第一次来这里么?我就让春宵、酥魂前来服侍你可好?”      意随心心有慽慽,吞吐不能。正要推辞,却见那女子立马又向自己身后走去,声音明显比刚才热情多了。“哟!这位公子,可要奴家找人来服侍你。哦,对了,奴家这就唤楼里的头牌前来如何?”      意随转身一看,却是月倾雪被那女子缠住了,心中方才平衡了一下。转而又想起了什么,心中冷哼,凭什么你就得头牌陪,我却是随便两个人陪,我有这么差么?      再回过神来,月倾雪已经从容走过,对那女子道了声“竹字房”,一手递了一片金叶过去。那女子立马满脸堆笑,愈发殷勤地在前面领路。      意随撇撇嘴,一把合上手中的扇子,跟了上去。      不久,有人敲门而入,为首的是一位青年公子,身旁还跟着一位,尚且年少。为首的青年见着二人,上前拱手道:“下官李贺。”又指着身旁的少年说道:“这是新来的汪纭。想必二位也是知道的,下官也就不多说了,见过二位。”      “嗯!请坐吧!”意随一开始并没有问汪纭,而是问李贺道。“不知李公子和朝中的那位尚书李大人适是何关系?”      “正是家父。”      “在下桃源林意随,她是月倾雪。”意随一边把玩着茶盏一边说道,却并不饮用。      “原来二位就是风露公子,月阁主。李贺见过二位。”李贺再次行礼道。      “小李大人客气了。”意随懒懒地挥了挥手说道。      “……下官对二位闻名已久,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李贺一派儒雅,礼仪周到地说道,打破了一时冷场的局面。      “嗯——,客气了。”      意随随口回应,随即对汪纭问道:“小纭,你为何会在此处?”      汪纭上前行了一礼,道:“林大哥有所不知。自四年前你帮大姐消去待选名额,本已无事,可是二夫人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让二姐顶替了这个名额,如今又被今上封了妃。爷爷知晓此事,特派我前来看着些,只要不再出别的状况就好了。”      “就你一人?”      “林大哥怕是忘了,我大姐在年前就已经和宇文长公子定亲了。宇文公子现正在瑾王爷府中办事,自然也能照看着我点了。”      “嗯,是啊!近来事多,险些忘了。”      意随也不好多问此事,只是转而问道:“汪凝烟不是早与慎王定亲了么?”      “嗯,原是如此。可是后来不知为何,慎王府一直没有迎娶王妃,我二姐又只是侧妃,自然也就不能过门了。即使是慎王府后来知道了二姐这事,也毫无动作。”      李贺见此,立即笑道:“此事林公子不必忧心,据我推断,这位二夫人怕是走的明王的门路。”      “明王?”      一直沉默的月倾雪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咸不淡,慢慢说道:“明王意图拉拢汪家,却不知适是得其反?再者为了一个小小的汪家,得罪于你这名满天下的才子,便等于得罪了天下文人,即使明王会做此事,他的那位凤衍先生也会应允?又或是凤衍本就是沽名钓誉,即便做了,也能如此轻易的便被人知晓了?”      “……瑾王果真是名副其实的贤王,小李大人,可是?”意随目光灼灼地盯着李贺,半晌点头赞赏般地说道。      见他面色发白方才收回目光,转而无奈地笑道:“不过……也是而今执掌天下的最佳人选。”      除了仍旧一脸迷惑的汪纭,李贺终于缓过神来,长呼了一口气,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还是看向了意随,“公子的意思是……”      “我?我还能有什么意思。”      意随自嘲地笑了笑,而后一把打开了折扇,用懒散缓慢的语气说道:“既然是李老都认定了的,我承他恩情,又岂会不认。况且……自我答应了接过桃源县主一位那刻开始,这一切,怕就已经没得选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基础的错别字差不多就改到这里了。 ☆、红楼兰桥奏华章   街上人声鼎沸,往来不绝。帝都向来文风昌盛,好一阕盛世华章!      又有几人知道以现今微妙的时局,若有一丝的处理不当,定会兵戎立起。      意随与倾雪二人一同走在大街上。一个折扇轻摇,白衣潇洒,一个清冷如雪,优雅高洁。俨然成了一道养眼的风景。      “呵呵,这红楼兰桥,人往如梭的景象也不知还会有多久?”意随“啪”地一声敛了折扇,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一边不咸不淡地说道。      “你这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你自己?”月倾雪淡淡地开口问道。      “我说……”他的后半句话被突来的声音打断了。      “林公子,月姑娘。”那声音由远即近,也不过转眼的功夫,便到了二人近前,话语中满是惊喜,“可真是你们二位呐!”      话落,那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来人一把扯住与他同来的气喘吁吁的另一人,得意地说,“如何?陈大人,我就说我没有看错吧?你还不信。”      这二人正是三,喔不,应该说是四年前意随来瑾王府时所遇到的瑾王麾下的大将卫铭和谋臣陈晖了。      陈晖尴尬地拍开卫铭,而后上前施礼,“林公子,月姑娘,真是巧啊!想不到竟在此又见面了。”      “呵呵!是啊!可真是巧啊!想来小李大人也已经去过瑾王府了吧?”意随执扇笑道。      李贺原也就是意随和瑾王府事先联络好的人,去往瑾王府也属正常。只是他如此说,意在何处,所指何事,在场的人除了卫铭怕是都心知肚明。毕竟,意随这次原就不打算亲见瑾王的。而且,这么大的一座王城,能是这么容易,能有这么巧,在这里刚好遇见的么?      陈晖振了振长衫,仿佛没有听出话中的意思,无比认真地问道:“是呃!哦,对了,二位可要到我家王爷府上坐坐?”      “不了。”意随抬扇,毫不含糊地推辞了。“我二人还有要事,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天水村一事。”      “天水村一事,王爷也知道,只是,这曲燕……”陈晖说的有些为难。渐渐低声,凑近问道:“林公子可知道这取冰一事乃是一个名叫曲燕的官员所为,此人名义上是给今上办事,实则却是明王叔的人。所以,此事着实有些……”      “曲燕……这人是何来历?”意随模糊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      此时,四人已经走到了人烟稀少处。      陈晖推推拖拖了半日,欲言又止。意随又转而问月倾雪,“倾雪可知这曲燕的底细?”      月倾雪冰着一张脸,没有回答。      月倾雪还没有说,倒是一旁的卫铭猛地大叫了出声,“我知道!他不就是当初扬州招贤阁的曲燕尘么?明面上是那里的老板,实则却是明王叔的人。一直在暗地里为明王叔聚敛钱财,网罗各色人士。在四年前被慎王爷给查出来了,并且查封了那里.却一直没有找到那里的老板在何处。当初慎王爷还发了好一通脾气,陈大人怎么给忘了?”      卫铭兴奋地说完了,这才感觉到四周早已一片安静无声。      “卫铭!”他被陈晖的一声怒喝惊了一跳,随后还一脸无辜,迟疑地低声问道:“我,难道说错了什么?”      “林公子,当初……”这是陈晖小心的赔礼声。      却被意随打断了,“唉——,我也记起来了。其实这事原就只是我个人的事,与慎王爷毫无关系。他既自己愿意帮我处理这事,我林意随心怀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有怨言?”      意随一直都是个独立自主的人,并不希望别人无条件的帮自己做事。月倾雪是他的知己,所以她从未想过要插手此事。况且这事,是他一直刻意忽略的。那么,慎王这样做,他又是何想法呢?      正如前番唐砚所想:她什么都不缺,什么也都懂,却惟独缺了情爱,唯独不懂情爱二字。谁对她动心,谁就注定痛苦一生。所以,下一刻,他说——      “此次我二人确实有要事,不便久留帝都。今年中秋,我定会为二位王爷送上一份大礼,以表谢意。也算是完结了对瑾王爷的三个承诺。告辞了!”说罢,已转身向前走去。      “你不必怀疑,很多人都不习惯别人对自己的事插手太多,她也是如此。不过,她说过的话,就绝不会食言。”月倾雪淡淡地解释了一句,便也跟着离去了。      一个紫衣男子从陈晖二人身后缓慢走出,风度翩翩,一身温润的气息仿佛将四周的空气都润湿了,倒是个真真切切的如玉君子。      瑾王一直默然看着意随、倾雪二人离去的方向,眼中光影几度变幻,看不出心中所想。      “王爷。”      陈晖上前,恭敬地叫了声。而后问道:“还要不要让人继续盯着他们?”      瑾王还没有答话,卫铭已经抢先说了。“王爷,我看还是不用了吧!这林公子与月姑娘都是磊落之人,应该不会食言的。”      陈晖近前一步,对卫铭说道:“确实是磊落。但是你可知他二人是如何了得?一个是桃源新主,才名满天下的风露公子;一个是春景阁主人,倾慕者万千的倾雪无双,手下都是能人辈出。你可知道,这对王室是多大的威胁?”      “可是如今名满天下的人多了去了。就是江湖四公子不也是声名大盛么?”卫铭反驳。      “但是江湖四公子只是江湖人!——”      “好了。”陈晖接下来的话被瑾王君瑾言轻声打断了。只见他笑容依旧,还是当初的贤王模样,并不介意二人争吵,温声道:“不必再派人盯着了。”      陈晖愕然地望向他。只听他又说道:“这二人皆是才可倾天的人物,的确世间少有。可也同样无意权势,洒脱不羁,又怎会如你我这等凡夫俗子般纠结于世俗的斗争。”      日已西沉,余一地斜晖。君瑾言感叹的声音飘散在长街尽头,洒落的是对潇洒不羁的艳羡,和对世俗争斗的厌倦,还有明明不喜却又不得不参与这些争斗的无奈。      “可惜,从一出生起,我就注定与那样的日子无缘了!”      陈晖沉默片刻上前道:“王爷确实心胸广阔,慧眼识人。是属下狭隘了。”      君瑾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天水村一事,确实要好好处理处理了,那位曲燕……”      “万死不足惜!可恶,可恶!”另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接口道。      见着来人,陈晖、卫铭立即转身行礼,“慎王爷。”      “嗯!都免了吧!”君慎言随口说道。转而就对瑾王抱怨道:“三哥,你怎么不早些叫上我?现在可好,那人连影子都没了。”      “怎么,这些日子在军中还没学好规矩么?”君瑾言的声音虽然严厉,却也免不了其中的纵容。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林意随了啊!”君慎言不满地放低了声音。      “子宁教的可都学会了?”      ……      伴随着两人的话语,四人的身影一道渐渐消失在街头。      这边,月倾雪几步赶上了意随,轻轻地问道:“怎么?现在心中可是好些了?”      “不好,不好。”      意随一个劲的摇头,突然又笑问道:“你可知‘碧玉寒箫吹笛彻,断肠无韵,催音无弦’?”      “说的是乐极门的镇门四宝吧!”月倾雪点头道。      “嗯。乐极门四宝虽非稀世难求,然辅以相应的内力曲乐,却又各有玄妙。只可惜……” 话还未说完,便被月倾雪接了过去,“只可惜早已缺一为三了,且所缺的无弦早已沦为魔琴。”      “不过,这些江湖人都知道。你要说的到底是什么?”      “嗯,我要对你说的是,我师出绝尘谷。呃,对了,我以前没有说过吧?”      “绝尘谷?绝尘无忧的绝尘谷?……绝尘谷是乐极门的门下?”      “嗯。不愧是我的倾雪。果然聪明!一点就知了。”意随笑着赞叹,一把伸出自己的手臂很是豪放的搭上了月倾雪的肩。      “那么,此次的无弦琴现世,你,是不能置身事外了?”月倾雪一边说着,一边似有还无地瞟了他一眼。      “呵,也不尽是。”意随无视她的眼神,不过还是很自觉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翻身上了面前的一匹马,说道:“凌宇现在在千寻山庄,我们便也去哪儿吧!”      “而且,倾雪应该还没有见过这般的武林世家吧?正好,我们这一次一起去瞧瞧。驾!”说罢,已经策马向前奔去。托前番月倾雪坚持的福,现在的意随已经从以前的不敢骑马,变成了现在的能够策马狂奔了。      月倾雪策马跟上,在旁问道:“为何?”为何要去千寻山庄?为何要掺入武林是非?      “既然它现世了,又怎能不去见见了?”意随故作潇洒地说道。      这事有想象中的简单么?月倾雪心内自语。      万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终日似乘船。及至重阳天也霁,催醉,鬼门关外蜀江前。      月倾雪接过后半句:莫笑老翁有气岸,君看,几人黄菊上华颠?戏马台南追两谢,驰射,风流犹拍古人肩。      而后,二人相视一笑。      这首词的名字叫——定风波。      只是到底能不能平息这一场风波,又有谁能放言呢?这时的两人都忘了,有人的地方,就有风波……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万里黔中一漏天,屋居终日似乘船。及至重阳天也霁,催醉,鬼门关外蜀江前。   莫笑老翁有气岸,君看,几人黄菊上华颠?戏马台南追两谢,驰射,风流犹拍古人肩。   引用自黄庭坚的《定风波》 ☆、秋水长天各争鸣   一只小巧玲珑的白色鸟儿飞来,叽叽喳喳地落在两人身前不远处的树枝上。歪着头把两人瞅了个遍,这才又认真地看着意随。      意随微微一笑,轻轻一抬袖,唤了声“翩翩”,那鸟儿这才扑棱着翅膀落到了他的肩上。意随伸手自它脚上的竹筒里取出一张纸条,大致扫了一眼,顺手递给月倾雪,瘪嘴道:“这是小染儿送来的消息。看来有的热闹瞧了。”      月倾雪接过纸条一看,上方赫然是:临时武林大会,秋水山庄,速来。另:梵虚珠被盗。      “只可惜,我们此番不能去千寻山庄了。”意随感慨。      二人到达秋水山庄已是半月后了。      原来自东岳师尊谭剑死后,武林一片人心惶惶,谣言四起,极不利于安定。不得已,秋水山庄的庄主秋溟,这位新上任不久,名望与谭剑不相上下的的武林盟主决定召开一次临时的武林大会。      二人到达山庄外的客栈时,秋水山庄庄内庄外已是人满为患。众人皆知,此次是临时召开的武林大会,是为着最近江湖中相继发生的几件大事。自上次东岳师尊一死,江湖上又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好几起事端。比如各门各派忽然叛逆横生,又或是投向朝廷等。      “看见这些人了么?”月倾雪指着四周桌椅上坐着的人,皱眉问意随道。      意随疑惑地看了看,而后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我虽不通医药之理,但,总觉得他们给人的感觉有些不对,可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嗯。你没发现,他们大多都神情恍惚。即使是身强体壮的,神情间也显出了几分疲倦来。而且,时不时的还要打一个哈欠。”月倾雪指着距二人不远的一张桌子上的一个身强体壮的人说道,从一开始到现在,那个人已经打了不下三个哈欠了。按理说,一般的武林人士是不容易觉得精神欠佳的,更何况休息了一会儿了,早就应该调息好了。而且,有这种状况的还不止这一个人。      意随努力地想了想,也不知道问题的所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与无弦琴脱不了干系。二位该听过嘉关凶案一事吧?”一道声音入耳,温润缥缈。      意随抬头,见他人并无反应,与月倾雪对视一眼,心下了然,这该是传音入密了。还同时传两人,未见其人,只闻其声,看来来人内力可不是一般的深厚啊!      正这时,一道白影与一道红影同时出现在了客栈门口。白衣飘然若仙,红衣妖娆似火。      “是谪仙公子和妖颜公子!”有人发出激动的叫声。霎时,一片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的两人。      在萧四那宛如春风过境的温煦一笑下,众人只觉心平气和。而下一刻再见了夜六那妖媚的一笑,更是忘了今夕何夕。      萧、夜二人已经在意随二人这张桌子前坐下,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四人之中,三人容冠天下,意随也算得一身潇洒,一时,这一桌倒变得极为显眼了。      “原来是仙妖二位公子。”意随笑道。      “怎么?林公子不会不欢迎我们吧?”夜六一眨眼睛,无比委屈地说道,引来意随心内一阵发毛。      他下一瞬又看向了月倾雪,一口调笑地说道:“哟!这位莫不就是闻名天下的倾雪无双?如莲似冰,冷艳高贵,果真是堪堪比过了这武林第一二美人呐!”      月倾雪神色自若的看向他,用一贯清冷的语气说道:“不敢当,即便是天下第一美人,也未必及得上妖颜公子之万一!”      夜六这位平日里和萧四斗嘴不分上下的人物,此时也难得的语噎了一下。而后面色不善地媚笑道:“是啊,是啊。本少怎么给忘了。这天下第一美人本少可是当之无愧啊,碰上我,倾雪无双也只得屈居第二了。不过,月阁主也不用自惭形秽了,能败给本少,你应该感到很荣幸才是啊!”      “夜公子。”夜六越说越起劲,此时被意随一叫,愣了一下,不解的看向他,下一刻,便见一杯茶水递到了自己嘴边。夜六无趣地接过喝了一口,终于停下了无用的废话。      这时萧四才温文地笑着问道:“林县主,月阁主,此次是为无弦琴一事来而来?”      “嗯……算是吧!不过,我更对梵虚珠感到好奇,少林乃是百年不衰的武林宗派了,而且,还有那么多的高手坐镇,竟能让人轻易的盗取了梵虚珠。或者说是那人竟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盗取,哈——真是,令我好奇的紧呐!”意随打了个哈欠,边笑着说道。      “呵呵,是啊,本少也好奇的很。”夜六斜睨了萧四一眼,看向他说道。      月倾雪并未理这二人不着边际的话语,倒是问向萧四,“刚刚的话是你说的?”      “是。”萧四回以一笑,不急不慢地执起桌上的茶壶,优雅地为几人斟上茶水,边笑道:“说来,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看过月阁主了,阁主近来还好?”      同时一道密语传入月倾雪的耳中,“梵虚珠被盗这事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不过,因为还有其他几件颇不寻常的事也发生了,矛头都直指无弦琴。所以,秋庄主才不得不急着召集江湖人士前来商讨如何解决这事……”      “又有人来了。”夜六慵懒地抬了抬眼脸,好似不知道这二人在谈话,目光扫向门外,轻声说道。      他的话语才落,便见两个少女走了进来。一个身着紫衣,一个浅绿薄衫。紫衣女子一转头看见意随,立马就笑着快步走了过来,口中招呼道:“林公子,真的是你啊!许久不见!”      在意随回应了后,又转向萧夜二人,激动地睁大了眼睛,笑道:“萧公子,夜公子,想不到你们二位也在啊!”      而另一女子则是相对温和,依次向几人行过礼,这才对意随开口询问月倾雪的身份,“这位姑娘看着倒有些眼熟,不知如何称呼?”      “她呀!”意随指了指月倾雪,让二女坐下,边笑嘻嘻地说道:“诗云、词韵,这可不就是你们口中常念叨的倾雪无双吗?怎么,不过几年的时间,就记不清了?”      “啊,你就是月倾雪啊,你……”听到这句话,反应最快的却是一向最为自负乐观的诗云,立马跳了过来,扯着月倾雪的衣袖兴奋地问道。      “哟,琦琦,没想到这次你倒是比我来的还快啊!”一道熟悉张扬的女声传来,人也随即到了眼前。      “怎么?我就不能比你快一回了吗?”意随慢悠悠地放下茶盏说道。      眼前的绿染比起年前又成熟了许多。一身华贵张扬的衣袍,举手投足间尽显王侯风范。与之同行的还有几人,其中一个粉衣少女一下子从后边跑了出来,拉着意随,神色激动,“风露哥哥,真没想到,你也来了。”      “嗯,小忆,你怎么会来?”意随疑惑地问少女,也就是不久前才在无稽山见过的常忆。      “哦!上次忘了告诉你了,我是离园的人,江湖上出了这么多的事,我自然也是要来的啊!”常忆有些歉意地说道。      同时,一旁的绿染看了看月倾雪,又看了看萧四、夜六,再次看向月倾雪,笑的爽朗,赞叹,“你就是倾雪无双!”      “你是洱海女侯。”月倾雪淡淡地回道。      绿染笑了笑,对几人说道:“萧公子,夜公子,月阁主,琦琦,我们还是快些去山庄吧,想来人也应该到的差不多了。”      “是呀,是呀!这下可还真是热闹啊!萧神仙,你说是吧?”夜六倾身在萧四的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后甩袖起身,大笑着,带头在前走去。      路上,绿染故意落后了几步,似是不经意间靠近月倾雪,神色却无比认真,轻声说了一句话。听罢,月倾雪神色未变,只是面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继续往前走去。      绿染在后边大笑出声,扬声说道:“只可惜,本侯错过了四年前的那场惊鸿舞,九州曲,也错过了年前的金菊史荒。他日定要亲眼见识一番次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把这段废话删了。 ☆、星满苍穹龙虎残(上)   满庄花木荫荫,蝉鸣阵阵。绿叶随风,漾起层层绿波。      庄主秋溟身穿一件秋香色长袍,一身的风范,俨然是个正人君子,却也掩不住眼底的憔悴。      “各位,想必也知道,近来江湖武林异事连连。为了武林江湖的安定,老夫不得利用盟主职权,临时召开这次大会。少林梵虚珠被盗一案相信各位也都已知晓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事。”      众人思及最近身边的异事,寒颤连连,均道:“秋庄主哪里的话,您肯为我们带头处理这事,我们已是感激不尽了。”      “此事疑点重重,便说当日东岳师尊谭剑如何轻易被人所杀,纵使来者武功高绝,又如何能毫无还手之力。”蝉鸣聒噪,秋溟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这其中的一点,相信各位也都有所猜测,无弦琴现,江湖祸乱……”      然而,秋溟的话并没继续下去,因为下一瞬间,他已经一掌拍案而起,秋水剑“嗞”的划出,只看见一道残影划过天际,剑气破长天。他一手拿着秋水剑,岿然而立,双目幽深,其中寒意,令人宛如身临魔窟,再不见已是温和儒雅的风范。      眼前的人虽然还是秋溟,却也已经不是秋溟了,也或许早就不是他了。      还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担忧地喊着,“秋庄主,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人没有回应,只是长剑啸空,残影击向萧四。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萧四已经瞬间飞身避过,依旧笑着,却比平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叫了“秋庄主”。可是秋溟恍若未闻,只是剑势如虹,招招紧逼萧四。      “糟了,不知道这里有多少人都成这样了。”意随只听的月倾雪感慨了一句。便听得旁边一声笑声响起。      原来是前一刻还在悠然地看着萧四笑话的夜六也被人缠上了。而且,这个人,也是位武功不低于秋溟的前辈,少林的了然大师。      禅杖如风,刮起道道烈风,袭向夜六,夜六反射性地向后一跃,还未落地,又于半空中借力回旋,出指如电,收起了一向的邪气,正色和了然斗在了一起。      “他们,都不是——”      意随的话还未落,便听到绿染在远处大叫了一声“小心’。惊得一扭头,才发现诗云词韵已经手握长剑从背后向自己刺来了。然而,绿染已经来不及相救了,以意随的身手自救更是困难。      “还傻着干什么,不快让开?”月倾雪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便见一道白影从自己身前闪过,“铛”地一声,月倾雪手中不知从哪里拿来的长剑硬生生的将二女的剑挑开了。      “倾雪!”      “……”没人回答,因为月倾雪已经和诗云词韵斗在了一处,看着情况还好,应该没什么事。      满庄顿时乱了起来。除了千寻庄庄主千寻松,谬悠谷谷主紫羽,萧四夜六,外加月倾雪和自己绿染还算清醒以外,其余人都发了疯似的攻向他人。也不论眼前是谁,只是见着就打,好似一头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场面很失控。意随自己的心也随着浮躁了起来,随着一阵乐音,自己的情绪也突然变得无比压抑低沉,有什么就要奔涌而出。好想,好恨!好想杀光所有的人,好想就这么死去。      “啊!”意随猛然一惊,清醒过来。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种想法?      那乐音,是琴音。琴音……无弦琴!      “无弦琴,无弦琴,若是这里有无韵琴,这音也许就能遏制了。”      忽闻琴音缓缓,起初细弱蚊呐,渐渐地却犹如雨水般点滴汇聚成涓涓细流,再然后,由溪流汇聚成河流,江海,琴音绵绵不绝,大有春风化雨之势。而且,意随注意到,在场的有些人已经在渐渐清醒过来。      “无韵琴!洛夕响!”意随惊讶地向琴音之处望去。只见乐听琴广袖长袍,人跪坐在高高的主台上,面前放的是他那张惯拿的琴。拨弦弹曲,优雅随心的像只是在面临一场表演。      然而,意随知道,实际上绝非如此。此时的琴音不仅要有合适的乐曲,还要有相当的内力相辅,不能出一丝差错,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功效。一般人,根本发挥不了它的功效。      这倒算是意外之喜。江湖皆知无弦琴出,天下乱,却不知无弦琴已有克星,那就是无韵琴。除非,除非……不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紫羽一个飞身,已经到了绿染身边,身上显然也已经挂了彩,一边和绿染一起挡住时不时乱砍来的刀剑,一边关切地问道:“侯爷,还行吧!”      “嗯!还行!”绿染随手擦去嘴边的血丝,皱眉道。      随后,绿染又一手点住眼前最后一人,这才送了口气,还有心情玩笑道:“不过,如今无弦琴虽然出现了,但无韵琴也同时出现了,这二者互为克星,看来也坏不到哪里去!”      月倾雪的一身白衣也被血染出了片片红云。终究是敲晕了诗云词韵二女才算罢了。正身形晃了晃,意随已经上前一把扶住了她,运起轻功,远离了危险。月倾雪看先他,又忍着恶心,把已经涌到口中的腥甜硬生生给压了回去。      “还好,看来你还没有受之前那琴音的影响。”月倾雪淡淡地开口,硬撑着如往常一般说道。      “这是清露丸,你快服下吧!”意随没有听她的话,只是自己忙着从华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从里边倒出了几粒药丸,伸到她的面前,如是说道。      月倾雪倒是难得的语噎了一下,不过还是立马接过服下调息,也不问他这是从何处得来的。当然,其实这事也明显的很,以他和汪凝碧的关系,没有才是怪事。      整个山庄内此时已有半数人停下了。当然,大多是被点穴了的。之前神色凶狠的众人已有不少清醒了过来。看来,那无弦琴音暂时被压制住了。      这时,场中三道身影闪现,众人一惊,不过,下一刻又淡定下来,因为来的三人只是飞快的将还未停歇下的人点住,然后停下。众人这才看清来的不是别人,而是冰原公子莫言,东岳新主谭兴明,以及呆在东岳有一段时日了的凌宇。 作者有话要说:   ☆、星满苍穹龙虎残(下)   “小琦,你怎样?没伤到吧?”眼前的人满眼关切地问道,还一边扯着他衣袖仔细的看了一圈你,没有发现血迹,这才放下心来。      意随这才发现,原来弈秋也来了。      “弈师兄,我没事。快帮我看看倾雪才是。”意随连忙摇头,然后不放心地说道。      场中其余的人已经全被制住了,唯有秋溟,了然这两位还在和萧四、夜六过招,而且,招式越发凌厉,大有拼命的架势。      眼看着这两人就要被制住,这时,另一道琴音突地拨高,盖过了无韵琴的声音。这是无弦琴的声音,还没能知道弹琴人在哪里,这琴音已经摄人心弦,催人心魂。      被制住的众人脸上开始显出扭曲的神色。而之前还能抵制,算的清醒的几人已经开始运功抵抗。这江湖四公子的武功都已到了很高的境界,此时倒还能自若地应付。      “小琦,你怎么样?”弈秋一闻这琴音,倒是慌乱地问他如何。      “我?我没事啊!”意随随口答道,说完,这才惊讶地反应过来,这无弦琴音居然对自己没有影响!      萧四白衣翻飞,顺手拈了根树枝,化枝为剑,险险挡住秋溟来势汹汹地一剑。      夜六一指朝腰间一挑,一根火红色的绸带瞬间飞出,刚硬如铁,迎着了然的禅杖击了上去,而一接触,立马又化为软绸,将其缠住。      看的出来,即使是这样两个武功高绝的人,也已经开始有些累了。      无弦琴音来势愈汹,完完全全的盖过了无韵琴音。这两者本就是互为克星,并不存在谁强谁弱,所以,此若消,彼即长。      而且,先前暂且控制住的场面再次陷入混乱,那些被点住穴道的人硬行冲开穴道,有的武功低些的更是直接倒地不起,有的虽然没有这样,却也被琴音控制,全然不顾的和别人乱拼起来。      鲜血,残肢,哀嚎,不绝。      莫言飞花如刃,四处飞花乱飞,谭兴明早就是不要命的打法,看来谭剑对他的打击挺大的,又加上这无弦琴音的迷惑,他怕是已经失去理智了。      凌宇虽然得到过谭剑的指点,武功有所精进,但是短时间内也并没有好大哪里去。不过,幸好,他心思纯正,这琴音反倒对他起不了多大的迷惑。      弈秋此时与月倾雪一道护在意随身旁,虽然意随自己没有受琴音影响,不过,也不能避免受了影响的人前来攻击。      “不知,弹无弦琴的人在哪儿。如果知道,只要拿下他,这一切就可以解决了。”意随故意不去看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不去听那些诡异入骨的哀嚎,一边随着二人移动,一边强自镇定地说道。      “弈师兄,倾雪,我们快到那边去,和小染儿她们待在一起,再这样下去,再厉害的人也会被累垮的。”      “你们先走吧!”月倾雪忍着难受说道。      “不行,我们一起过去。”意随坚定地说道。“倾雪,你是不是……”      “呕……”意随的话还没说完,月倾雪已经忍不住呕出一大口血来。      “弈师兄,你和倾雪快些去小染儿那儿。”意随立马下了决定。      “你怎么办?”      “不管怎样,这无弦琴音都对我没有影响。而且,你们别忘了。我的琴曲造诣从来就不低。所以只有我去乐听琴那里去,这一切才能解决。”虽然我从来都并不怎么喜欢弹琴。      即使他向来自诩冷淡,并不在意他人的生死性命。却也并不喜见到这样的场面持续下去。所以,他动了。      “可是——”弈秋没能阻止,意随已经运起轻功,尽量避过四处乱砍来的刀剑,向高处的乐听琴处飞去。      “咳—,我们去那边吧!”月倾雪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意随离去的方向说道。      “不行,我不放心她的安危。”      “你不能去!”月倾雪一把拦住他,待喘过气来,不看他怒瞪的眼神,轻声说道:“你是她的师兄,我是她的知交,我们要相信她。”      意随的轻功从来没有这一次这么好过,蹁跹如舞,飘摇轻上,恣意且潇洒。真正将他所习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      “纸笔!”意随没有停歇,在乐听琴身旁的的童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说道。      乐听琴停下了抚琴,看着他静默了片刻,对小童点了点头。      “听琴公子,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刻么?”意随看着他沉声认真地问道。      “如果不能胜过无弦琴音,这里的人,大概都不能活。”乐听琴淡淡地笑了,说道。      “你还有法子么?”      “若有相克之曲,胜算增半。”      “没有时间想了,所以,我写你弹。不管怎样,你,必须得相信我!”      意随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看他,闭眼冥思片刻,再睁眼时,已是下笔如飞,一个个音符瞬间跃然纸上,宛若舞动的精灵。      乐听琴也没有多说。眼光在他的纸上一扫,便已手起音落,运以内力,琴音如泓,倾泻而出。      二人一写一弹,虽然从来没有一起过,却意外的默契,配合的完美无缺。      无弦之音来势愈猛,而无韵之音却依旧淡然如清风,明朗如皎月。      催音无弦,无弦激起的是人心中最压抑阴暗的情绪,再将之无限放大,以达到控人心神的目的。      断肠无韵,无韵也可表达人心中的悲痛之情,却是让人在那种极致的悲痛中超脱,心境得到提升。此时的无韵琴音,疏疏寥寥,正是所谓的大悲无声,大音希声之境。      悲至极处方无悲,乐极正所谓无乐。      笔走如飞,音符已经写满了大半个宣纸。而乐听琴的目光每扫过一次,也差不多是大半个纸页。无韵琴音已经越来越轻,越来越缓,柔到了极致,似有还无。大有菩提禅意,无欲无念之境。      场中的情形不知何时已经变了,萧四瞬间收回树枝,秋溟停下了进攻,眼中异样的神色渐渐退去。夜六勾唇一笑,眨眼间软带便缠回了腰间,了然也已经恢复了过来,开始坐下默念心经。      意随也是这是才发现,原来这萧四夜六二人一直不仅在和两位武林泰过招,而且,也顺手点住了旁的许多人。      怪不得,这样的两个人也会显出一丝疲惫之态来。      这两人,不平凡,很不平凡!      无弦琴音在乐听琴指下的琴弦最后“铿”地一声响过后,归于沉寂。      从指下的琴弦感受着那不知名的对手最后一瞬间的呼吸一怔,乐听琴知道,那人被无弦琴反噬了。这才了然一笑,收住了琴音。      “呼——,想不到,这一切就这样完了。”意随抛下手中的笔,似乎松了口气似地说道。      “呵呵,看来江湖武林的大劫是过了吧!”乐听琴轻声道。      “嗯……”      他当然不知道乐听琴是因为知道了那弹无弦琴的人已经被反噬,才如此说的。不过,心中仍然有几分不放心。因为,还有个秘密,江湖人不知道,就连很多乐极门本门的弟子也不知道。但愿,这世间真的再也没人知道了。      后有人言,秋水乱,是幸,亦是不幸。未经此乱,怎知英豪如许?    作者有话要说:   ☆、英豪泪洒巨星殒   整个秋水山庄已是一片狼藉。      莫言在琴音停下的那一刻,立马就向无弦琴音发出的方向奔了过去。凌宇见状,匆忙问了声意随可还好,便也随后紧跟了过去。      “听琴公子不去追?”意随好奇地问乐听琴。      “此时如果追的上,那么莫兄就已经追上了。如果,连莫言也追不上,那么,我去了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乐听琴让童子收起自己的无韵琴。      清明过来的秋溟此时对萧四开口了,他的声音听着似乎很平和,可是但凡有心的人都听得出来,他极力压下的那份颤抖。看来,即使是武林泰斗,也有着道的时候,也有……被伤的时候。      “萧公子,你且过来。”      “不知秋庄主有何嘱咐?”萧四疑惑地走进,问道。      秋溟歇了口气,这才又道:“当日东岳大会,谭老哥便与我说过这无弦琴出,怕是会有无边祸事了,当时,我还没怎么深想。直到后来,江湖生出诸多事端,谭老哥也遭了难,我这才意识到真的是大事不妙了。”秋溟的声音不是很大,却也并不妨碍在场的武林人士听得清楚。      “不久前,我突然发觉自己会莫名的劳累,心下不解,后来时日一久,自己也觉出怕是有极大的不妥。因此想趁着自己尚且还清明的时候召集大家前来商议对策,却不想,”秋溟大笑了几声,却并未再继续下去。      “不过,幸好武林还有如萧夜你们这般的后辈在,但凭你们今日的表现,一定能让武林避过这次劫难的。你说,是吗?”秋溟颤抖地说道,两眼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显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不过,最后这句话说的声音倒不小,在场之人皆听了个一清二楚。      饶是萧四一贯遇事波澜不惊,用笑容把自己冷漠的内心掩饰的很好,此时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也有种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觉。      “秋庄主请放心,对于此事,萧某和其余几位都会竭尽所能的。”萧四终于还是扛不住他的目光,做出了让步,如此说道。他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说,也就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只把一切当做游戏,也不能不顾他人的生死。虽然,他本来就是个内心和夜六一样冷漠无情的人。      “好!好啊……”随着他的话落,秋溟欣慰地闭上了双眼,双手无力地垂下。一代武林泰斗就这样与世长辞。秋水潋滟成传说。      “秋叔叔!”谭兴明一把接过了秋溟,失声痛哭。不久前才失去自己的父亲,而今又亲眼见着与自己父亲一向最为交好的秋溟离去,谭兴明此时内心更是悲痛交加。一丝鲜血自嘴边溢出。      “大师,你怎么样?”夜六扶住瑶瑶欲倒的了然问道。虽然他一向行事不怎么正道,但是,也看不惯一代宗师这个样子,所以上前扶住了他。      了然倒是释然地笑了笑,摇头道:“人固有一死,谭师尊去了,现在连秋庄主都去了,看来我等下也该去和他们会合了。如此也算不错,毕竟路上是不会寂寞了啊!”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如果真的那么想死,还在这儿废话什么?不如自己早些去得了。你死了倒不要紧,就是不知道你少林的那一帮小和尚好不好过了。”不过一句,夜六又恢复平日的本性。惹来众多武林人士的白眼。      了然反倒是笑了,欣慰地看着他,“呵呵,看来江湖中的妖颜公子也还是有心有性的,人性本善,这句话一直都是对的。有你们在,江湖的安定也不会远了。这样,和尚我倒也放心了。”这句话一说完,人已经坐定,维持着念佛的姿势,面上挂着佛主一般宽恕众生的笑意,只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老和尚,你这算什么?快起来。别以为你坐着偷懒,就可以把江湖的重担交给我们,你妄想!”夜六气呼呼地说着,看到旁人又是一阵指责。      看到此处,意随无声地笑了,什么时候,这样万事无心,行事如妖,没心没肺的妖颜公子也有心了么?      “倾雪,弈师兄,小染儿,你们都还好吧?”意随一到了几人身边,便问道。      “嗯!”      一道玄影闪过,莫言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依旧是冰冷的神情,依旧是冰寒简洁的话语,“人追丢了。”      紧接着,凌宇也奔了回来,不过,却是快步跑到了意随面前,然后向众人摇了摇头。      “啊!这可如何是好?”      “没追上来人,不就意味着后患无穷!”      “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意随看着场中说法各异的众人,言语激烈,却惟独忘记了地上躺着的,永远不会再醒来的人的那些人。心底无奈一笑,这世间啊!到底是怎样的冷漠了?      “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莫言在众人激动过后,冷冷地抛出一句,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令众人莫名一愣,对着了然的方向,他说,“梵虚珠不久当归。”      经此一乱,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已去其三。大浪淘沙,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次,武林的领袖换成了新一辈的俊杰,江湖四公子,俨然就是其中的顶尖。      第二日,秋若水与秦晖方才得信归来。对着秋溟的棺木哭了整整一夜,而秦晖也在里面陪了一整夜。      再三日后,再出来的秋若水已是面无多余的神色,只是苍白着面色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秋溟下葬的相关事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不是她红肿着双眼,也许还真会有人信。对着萧四也只剩下客气,再无从前的倾慕之情。      也是在这一日,萧四、夜六等人便自请送了然的灵柩去少林,意随几人也同请前往。绿染则道:“既然梵虚珠已有着落,本侯也就不掺合此事了。”然后,又玩笑着说道:“不过,到时你们找到无弦琴可要记得让人通知我哦!”然后,自带人回洱海去了。      几人才到山下,便见了然座下的大弟子忘禅已经领着一干人在此等候了。待几人走到面前,这才神色如常地道了声佛号,而后道:“有劳几位施主了。”      “还请忘禅师父节哀才是。”萧四还礼道。除了夜六,意随几人都跟着对他见过。      忘禅神色无悲无喜,倒是面带笑意,明明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竟透出看破红尘的智慧。他说,“师傅此去得以脱离苦海,跳出尘世,正是我佛正果德成,贫僧又岂有悲哀之礼。”言罢,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后边十来个小僧侣从秋水山庄的人手中接过了然的灵柩,又接过禅杖,人人面色无悲无悲切,竟是一样的平静,好似,了然不是真的死了,而是飞升了一般。      可是,意随敢肯定他们是尊敬并且怀念了然的。      原来,一样的面对生死,一样深厚的感情,不同的人可以有不一样的反应。      然后,忘禅对着几人行了一礼,便转身率领众僧离去。      夜六一袭红衣摇曳,挑眉哼道:“还说什么正义真情,我看,就是假仁假义而已,连妖都不如。”      意随与月倾雪一左一右,并肩而行,前有三公子,夜六,萧四。莫言,后有凌宇,旁还有千寻山庄的庄主千寻松扶着千寻柏未曾言语。      良久,只听萧四温和的声音传出,“大恸无声,并非所有的苦痛都是要大喊出声的。这才是少林啊,果真是有大智慧。难怪能百年不衰。”他声若春雨,令闻者舒心。      “不过,这无弦琴到底在谁手上?”一旁的千寻松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结伴无稽梵虚珠   “应该不是当日在场的人吧!”意随说道。      “那,是谁?飞云庄,折花筑,青城,川元山,离园,还是‘五谷隐’里的另外三谷?”夜六媚眼一转,声音缓缓,一脸无辜地扫向众人。除了萧四这个不同凡响的人,众人都是一阵恶寒。      “对了,说起这无弦琴,倒令我想起了传说中的无韵琴。”夜六笑道。又看向意随,“林公子,乐乐手上的可是无韵琴?”      千寻松倒是一愣,当然本来也不会有几人认为意随会知晓此事。即使他这次展现了非凡的才能,可是,他依然只能算是半个武林中人。不过,在此的几人显然都不是一般人。况且,夜六虽然平时不太着调了点,却也是不会胡乱开口的。      “呵!想必各位也都知道断肠无韵,催音无弦乃是天生相克。”出乎意料,却也是意外之中,意随回答了。      “林县主还真是见多识广,在下不才,也只是曾经无意中听长辈们提起过方才知道此事的。”萧四温和地说底。不过,乐极门内部的消息,是那么容易听说的吗?几人心底显然都明了。      “呵!萧公子过奖了。其实说了也无妨,意随不才,乃是乐极门下的一个分支传人,也算的是乐极门的一个弟子。所以,连萧公子都能听说的事,又怎么能不知道一二。”意随这么笑着说道。      月倾雪淡淡地开口自问,“只为得一魔琴,却非要弄出这般大的事来,值得吗?”      她的自问,让一行人无言。世人追名逐利,已成本性,强,权,又有几人不向往?      众人沉默着前行了一段路。便见一男一女各自向萧四、夜六走来。身后分别是两辆宽敞的马车。一辆华贵非常,一辆淡雅精致。虽然风格迥异,倒都是一样的气派。      男子的表情较冷,直接走向萧四,恭敬地抱拳说道:“属下见过四公子。”只说了这一句,便静候在了一旁。倒是看不出来,萧四这么一个时常笑如春风的人竟会有一这样个冷冰冰的属下。      而女子则是一脸笑意妖娆,虽不如夜六,却也是极具魅惑,秋眸流转,目光轻轻地扫过一众人,最后才对夜六看似无礼,实则恭敬地说道:“六少爷,媚儿已经备好马车,请。”      萧夜这二人平日里实在是没有什么高下之分,若是实在要分,此时他二人对各自属下的影响怕是可以算一个,夜六倒要更胜一筹。      夜六笑睨了萧四一眼,这才对身后几人扬眉笑道:“各位要坐哪辆马车,就自己决定吧!”      莫言冷哼了一声,率先向萧四的那辆马车走去。凌宇回头看了看意随,一扭头,也跟了过去。千寻松很直接地不看萧夜二人,直接扶着千寻柏也跟了去。      “呵呵,你们爱来不来,和本少就先进去了。”夜六笑道,而后坐进了他自己的马车。      于是,最后的结果是,萧四,夜六,意随,月倾雪坐进了夜六那辆华美的马车。莫言,千寻松,千寻柏,凌宇坐进了萧四那辆雅致的马车。      时久无聊,萧四依旧面目文雅地端坐在正座上,偶尔睁眼扫向窗外。而夜六则毫无形象地卧在那方榻上,眼见着就快要将萧四挤下去了似的,却也只是一直维持着现状,没有丝毫变化。月倾雪闭目养神,没有多的表示。而意随则是双眼盯着窗外,一动不动,也不知有没有在想什么。      “看来秋老头也蛮自私的嘛,不然怎么会那怎早就将秋美人送出庄外。倒是恰好让他女儿免了这次的灾祸。喂!假神仙,你说是不是?”一直闭着眼睛的夜六突然开口说话,没有惊到萧四,倒是让意随吃了好一惊。      不过,略一思索,却也明白了过来,为何前番秋若水会被人撸去,却又毫发无伤。只是除了迷毒的事是个意外,别的怕都是秋溟早先就有预感,所以故意安排好的吧!      萧四如常地看了眼横七竖八地躺着的夜六,终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而后看向意随,随意问道:“林公子这身轻功倒是很不错,和乐兄的轻功倒是有几分相似,不知可也是乐极门的缥缈影?”      窗外一阵风起,送香入来,意随深吸了几口气,叹道:“‘一别经年绝尘去,挽得缥缈孤绝影。’二位也都是知道这句话的,又何须意随再说?”      当年柳洛蓠在灵霄公主去后,辞官归隐。十年后,无生志,心悲绝,作《六绝诗》一篇,而后就逝世了。后来,她的好友水映得此诗,结合乐极门的功法自创一套轻功绝学,从此中取名“缥缈影”,仪表缅怀。此二句正是那诗的结尾二句。      这一事,倒是流传的甚广,少有人不知。      “呵呵!也是呀。可惜本少生的迟了,不然还真要和那柳女侯比一比谁更厉害。”睡着的夜六突然插话道。      “夜兄以为自己是女子吗?”萧四没有多说别的,只是这一句,已经又让夜六乖乖地闭上了嘴。      如此,车内又恢复了沉寂。      意随刚无趣地感慨了一句“原来已经入夏了”,便听夜媚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六少爷,到了。”车也随之停下。      几人下得车来,这才看见莫言几人已经等在外边了。马车已经停在了无稽山脚下。      无稽山,山高云绕,即便是盛夏,山头依旧是云雾缭绕。      “我们这就要上无稽山了?”夜六捻着他自己的发丝,说道。然后抬脚便向前走去。      这时,千寻松却扶着千寻柏上前对萧四几人道:“几位慢走,我表弟还内伤未愈,不便登山。所以,我二人就不去了。”      “那行啊!到时梵虚珠便归本少了!”走在前边的夜六突然回头笑道,然后,撇下众人,往三上走去。      千寻松一脸平淡地看向众人,对萧四道,“江湖上无人不信二位公子。况有萧公子在此。”言下之意,有萧四在,夜六要将珠子据为己有,是不可能的。      “呵!千寻庄主客气了。还请放心,到时我们必定会将梵虚珠归还少林的。”萧四温文地笑道,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势。      “嗯。那我二人就先告辞了。”千寻松对萧四,意随几人一一别过,这才挥手招来自己山庄的车马,登车离去。      “公子,我也不去了,在此等候你们下山就好了。”凌宇如此对意随说道。      “嗯,也好,你顺带看看能不能得到小染儿她们的一些消息。”意随想了想,说道。另外,萧四夜六的两个得力助手也没有一起来,留在了山下。所以,一起上山的除了莫言本人,就是萧夜两位以及意随和月倾雪了。      “走吧!”莫言说完这句话,就带头在前走去。      山腰之景有别于山下。山顶之景更是有别于山腰。与意随第一次来此时见过的并无多大差别,除了山下的草更青一些,路上人多一些。      众人的内力皆不弱,别人都还是游玩山水的神情在登山,唯有意随时不时地要月倾雪携带一程。      白雪飘飞,寒风呼啸,卷一地飞雪洒洒。寒梅傲雪,似以命博香,在呼啸的寒风中颤抖,却依旧尽情绽放,不屈不挠。      也只有冰原公子才能喜欢这般凛冽的梅花。众人心想。      一行人一个个步履轻盈,踏雪无痕,畅行无阻,一身身薄衫尽显风姿。只有意随事先有准备,裹了一身厚厚的棉衣,此时还冷地发抖,他扯了扯月倾雪的衣袖,低声问,“喂,倾雪,你没感觉到冷吗?”却不知道,莫言看见他这幅样子的时候,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而后,特意尽量带领众人走避风处。      “……”月倾雪看他脚下也不使轻功,踏了一地碎玉飞溅的景象,又把头转回了去,没有回答。      “果真是高人之境,倒是与你这冰原公子的名号相符的很。冰冻三尺,凛冽入骨啊!”夜六媚转过头来,扫了几人一眼,媚笑着对莫言说道。      “寒梅傲雪,这才是冰原公子的品性。”这是萧四温和如常地说的。      “到了。”直到到了一处山洞前,莫言这才停下脚步说道,有眼光不经意地四处扫过,似乎看了意随一眼,也似乎没有。      此处依旧是梅树重重,更有三两棵生长在洞旁,枝桠延展交缠,半遮半掩于洞前。      意随心里一惊,倒是很好奇,这里,之前来那次倒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这莫言,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也要不仅要得到天香珠,也盗得少林的梵虚珠是为什么了?答案,就在这里边!意随有预感。可是,不知为何,意随感觉到了一阵心痛,那种消失已久的感觉再次涌上心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揭开面纱,可是,却也不完全是那种感觉。只能说,很怪异。      “走了,发什么呆!”月倾雪轻轻撞了撞他,低声说道。      “嗯,喔!”      众人随莫言走进雪洞,只见两壁光滑如镜,左左右右的约摸走了半柱香的路,最后一次往右一拐。一大幅冰雕屏风挡在眼前。越过屏风,再走入,视野这才开阔起来,众人初觉一阵强光晃眼,待这阵强光过后,看清眼前的景象,都是一呆。    作者有话要说:   ☆、只将梅影作三生   眼前是一张可容五人并排的寒冰床,寒气袅袅,还冒着白气。然而,这还是不是最令人惊讶的,最惊讶的是上边静静地躺着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容颜精致,眉若远山,两颊上尚有红晕,好似下一刻就会睁开眼一般。      不过,躺在这上边,这么寒冷的地方,若能醒来,才是怪事,这是意随的猜想。而萧四等人凭借着深厚的内力,第一眼便已知道,这女子早不是活人了。      “天香珠!”意随惊讶地指着床上的女子的方向说道。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闻得空中幽香缕缕,却并不是之前的梅香。      “这美人,难道是你这个冰块的相好?”夜六挑眉,不可置信地对莫言说道。萧四虽没有说话,却也是疑惑地看向他。      “离仙妙舞别倾城,只将梅影作三生。”莫言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反倒是月倾雪看着床上的女子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几人恍然。      萧四点了点头,“原来这位就是当年名冠金陵的离仙儿。”      “虽说本少晚生了十几年,现在能得见这般仙人玉颜,也不是什么憾事。”夜六邪里邪气地说,“唯一遗憾的是——”夜六呵呵笑了两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莫公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梵虚珠的?”意随平静地看着莫言,轻飘飘地问道。      那么,是说明莫言心中也有这个女子的么?虽然,年纪相差有些大。不过,离仙儿被冰冻着,看着这女子,当初出意外的时候岁数也不大。应该就是这样了,意随心想。      莫言这冰人终于缓缓开口,往事如流水。      离仙儿,是十几年前有着倾城之貌的美人,一手妙舞,艳冠天下。却有个癖好,只爱梅花不爱人,心冷如铁。她常说,“人心,是什么,是最一文不值的东西,与其喜欢一个人,还不如喜欢花草来的舒心。”当年追求她的人不可胜数,却没有一个得到回应。      而那时,还是离园少主的离情亦是其中的倾慕者之一。少年人的情怀,总来的激烈且执着,也很有些浪漫的情调。他说,“我们没有一丝关系,却难得的都姓离,可不正是上天有意要让我们在一起?”      为了打动这样一个美人,独上当时还很荒凉的无稽山,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在这冰寒的山顶,亲手种满了寒梅。山上四季严寒,梅花此落彼开,一年到头四季都是飘雪寒梅的情形。美人爱梅,却也不得不为他这份诚心打动。所以,几番推辞后,还是住到了这里,从此淡出了天下人的视野。      “至此痴情汉对窈窕女,终于海誓山盟,生死不渝,是不是?”夜六语带嘲讽,摇头晃脑地说了一个极其圆满的结局,“好一出终成眷属的戏?”他又这般说,不过,到底是在说这真的是一出好戏,还是别的,在场的人怕是无人不知。因为,如果,真的那么美好,那么,离仙儿也就不会躺在这寒冰床上了。      莫言未作反驳,只是继续说了下去。      离情痴心如许,这般又是三年,饶是铁石心肠也当柔化了,何况是离仙儿。      一日,离情再向离仙儿表达爱慕之意,离仙儿无奈地叹了一句,“有些事明知道不可为,却也偏要为之。原以为自己能逃得过人间情爱,超脱红尘,却不想还是身陷其中了。也不知,将来会是怎样的结局?”      “仙儿,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待你如初的,永远都不会改变,绝对不会。”年少的离情肯定地说道。      此后,二人也真的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只是,有些事,有些人,总是会贪心不足的,得到了一点,便想得到更多。而且,经不起别人的半点隐瞒。      时日一久,离情渐渐发觉,离仙儿并非普通女子,她居然还有这一身的武功,比之自己,不弱丝毫。离情辨认出,那武功,乃是消失百年的“追花飞絮”。于是渐渐地对着武功几分觑窥之心。离情想过,如果,自己学会这套武功?离情对离仙儿更是百般讨好,只盼她那日能够将这套功法交给自己,可是,时久无果。于是,隐患便这样种了下来。      而此后无意间见到的一幕,让两人间的关系急剧恶化。      离情下山已有几日了,回离园处理了一些事物,便又匆匆的赶上山来。见到了梅林里有说有笑的两人。      飞花如利刃,散作漫天花雨,一阵阵笑声传来。原来,正是离仙儿在演练“追花飞絮”,而另一人,却是当时东岳的少主谭剑。      彼时的谭剑口中犹赞叹,“不愧为‘追花飞絮’,果然妙哉!”      离仙儿浅笑吟吟,“这本就是当年无稽老人所创,后来又为花月如改进,方有此成。还望谭少主今日观之便罢,切勿宣扬。”      “这是自然。仙儿姑娘放心,在下也不过是倾慕于这招式的奇妙而已。绝无他意。”谭剑道。      “嗯!”      远方气着了的离情并没有了解具体情况。只是觉得原来,她喜欢的是谭剑,不是自己!      自己一腔心血付水流,倒全了他人的意。自己如此待她,她却宁愿将这稀世的功法交予他人,也不愿意与自己一观。      离情甩袖转身离去。      而这里,谭剑不解地问,“你为何不把这套功法交给离情?”      离仙儿摇头一叹,“追花飞絮,只适合心境淡泊之人,对于急功近利的人,不但无益,反倒有害。纵使拼命练成了,性命也朝夕难保。”      “原来如此。”谭剑感慨。      然而,就在此次谭剑前脚下山后,离情后脚便出现在了离仙儿的面前。那话语中的愤怒让人不可忽视,“为什么?把‘追花飞絮’教我。”      有些事,即便不是真的,但因为是亲眼所见,任当事人如何解释也是徒劳。所以,离仙儿没有解释,任离情如何逼迫,也没有教授他这套功法。      离情囚禁了离仙儿。一连几个月,日日换着法子的进行心理攻势。没有动大刑的原因是离仙儿早有身孕了。      离仙儿终于忍受不住离情对“追花飞絮”的这般痴迷,诞下了一个仅七个月的男婴,便便撒手人寰了。而离情也终究没有得到这套功法。      后来离情去见谭剑,却被告知,离仙儿不愿他学这套功法的真正原因。      “她只是不愿你白白丧失性命而已。你怎么就始终不能理解了?你可说是她此生最为亲近的人啊!”谭剑这样感慨,而后道:“我始终没想通她那般看透世事的人怎么还会对你动心,如今才知道,大概就是因为你的这份执着吧!可是,也正是你的执着毁了她。”      “不,不是,你骗我!”离情疯狂地大喊,“她怕是觉得我不如你,也不如她吧!哈哈,哈哈哈!”      自那后,离情归离园,鲜少出入江湖。江湖上很少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      意随几人下得山来的时候,凌宇便立即走到意随身旁,确定他无视,这才松了口气,道:“公子,可是拿到了?”      意随随手自袖中拿出一个白玉盒,一打开,珠光慢慢,似春晖清风,温温漫漫,透出无尽柔和的珠光之气,大有和气释然之气。    作者有话要说:   ☆、言禁曲百年迭梦   “真不愧是佛家至宝。”一旁的萧四似赞叹又似惋惜般地说了一句。      转身,意随已经传信少林,让人前来取回梵虚珠。      几人不过走了一里来路,便见有一队人马到来。三人并行于前,中间一人少年俊朗,眉宇间可见是恰到好处的霸气。右边第一人却是面若朗月,云淡风情。再右边一人则是眉目妍丽,却也灵动不羁。这三人几人自然都是见过的,正是飞云渡飞云山庄的庄主云随风,折花筑的歌月、赋夭二位,领着一众人前来。      云随风一见着萧四、夜六二人便上前拱手道:“萧四公子,夜六公子,云某已得知无弦琴的所在了。”      而另一厢,赋夭一见着意随二人便上前笑道:“噫!这不是桃源的林意随吗?”又看着一身雪白的月倾雪,满脸笑意地说道:“倾雪无双,在下折花筑赋夭久仰了。”边说着,还似模似样地行了一礼,显是激动异常。      歌月只是随便笑了笑,说道:“林公子,许久不见。”      几人相互见过,萧夜二人挥退自家人手,与意随等人一道上了云随风的马车。而凌宇坚持在外边骑马而行。      几人简短地将山上之事述说完毕,也推断出来,如今江湖上用于无弦魔琴的人应该就是离情,这倒与云随风所说的相差不远。云随风道叹:“离情不顾一切,自拥魔琴,扰乱江湖,掀起血雨。真的只是为了离仙儿?为了忏悔么?”      马车内一片安静,无人回答。事实上离情的所作所为到底是执着于离仙儿,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谁又知道了?      “于世人,终是名利重于感情么?”良久,只有月倾雪的一句感慨飘荡其中。      许久之后,方才又响起歌月的声音,“人性本善,有善必有恶。此种事虽不乏其类,却也并不能因此否决世间仍有至情至性。”其音轻缓,淡淡地说来,却不乏一股信心,不乏对世间美好的信任。果然又与萧夜,意随这些历经多种的人不同。      “林公子,可是在担心什么?”敏锐夜六察觉到了意随的不安,问道。      “其实,单独的无弦琴并不厉害,单独的曲乐也不厉害。可是,你们知道吗?乐极门有一个禁曲,是当年师祖所创的,也是师祖自己下了禁令的。”      “那是——”萧四依旧是笑着说道。      “你们可听过百年迭梦?一曲百年。无弦琴弹出的迭梦曲。不用运上内力,就可以让人进入在不知不觉中回想起自己一生中最痛苦的记忆,并且,是真正地以意识进入以往的故事,亲眼看着那些过往一遍又一遍地重现,却无力挽回。除非当事人能及时醒悟过来,看透过去,否则,将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过往,直至油尽灯枯。”      “啪!”夜六敲了敲坐榻,众人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不知为何,意随又想起了在山上看到的那个叫做离仙儿的女子。      看到女子的那一瞬间,意随心底极度惊讶,不是因为这女子的样貌,也不是因为那里会有这么一个女子。而是,心底有一股浓浓的思念涌上。他仿佛能感觉道那女子周身散发出的苦痛之情。与自己,某个时候的纠结苦痛之情是那么的相似。不过,意随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有过那样的过往。      “风花一如,笑看人世沧桑;烟花寂灭,听淡一生风云……”      “二弟,大哥等你!”      “胜仙,我,和大哥成亲了……”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这些记忆?      意随脑中一阵镇痛,难言的疼痛撕扯着心扉,似乎飘向了某个地方。意随听到了一缕琴音飘荡,临入睡时,终于反应过来,看来不幸被自己言中了,离情不仅懂得无弦琴,也会迭梦曲。不知道,倾雪会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第二卷结束,终于要进入第三卷《百年迭梦前尘恍然》了   这一卷会比较虐,稍微偏重点感情。而且,主角真正地转化成男子了,慎入,慎入 ☆、一梦百年浮生梦   头脑一阵发昏,意随觉得自己好像恍恍惚惚地掉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不知何时,意识回笼,意随缓缓睁眼却对上了一双既陌生又熟悉的充满关切的眼睛,“公子,你终于醒了!”      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让意随一阵疑惑,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逼得意随不得不再次闭上了眼睛。      山间,无忧无虑的小少年悠然自得的背着竹篓前行,一路时而拾些柴火,时而又轻飘飘地运气自己的轻功从高高的树上摘些果子放入自己的竹篓。少年武功不俗,一派纯真,一身粗布衣衫丝毫不损耗他的形象,反而让他显得像山间的精灵。      “救命啊!有没有人?呜呜——救命!”      不知从何处传来少小女孩的呼救声,少年一愣,也顾不上再采果子,瞬间脚尖轻点所在的树干,几个腾跃间便向呼救的地方奔去。      少年看见一个小女孩哭得稀里哗啦的紧紧地扒在一株树上,而树下,一群野狼正团团将她围住,各个跃跃欲上,呲牙咧嘴地似乎就要扑上去将小女孩撕碎一般。      少年一惊,看着小女孩就要撑不住了,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将这些狼弄走。正踌躇间,突然灵机一动,大声对小女孩说道:“喂!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就来帮你。”      “呜呜——,救我,救我。呜呜——”小女孩还在哭着。      少年一个飞身,落到了低一些的地方,抓起背篓中的一个果子就向狼群砸去。“咚”地一声,狼群被激怒,看见还有一个人,便都转过来对着少年。      少年撇眉一笑,再次飞身离狼群近了一点点,并且张牙舞爪地说道:“来呀,来呀!”      “嗷呜——”狼群转而扑来。      少年轻身飞跃,时飞时停,直到将狼群全部引出小女孩所在的范围,估计她已经安全了,这才一跃飞上树梢。信手扯过一片树叶放在唇边吹起了一曲令人神魂俱静的曲子。      国有界,而音无界,哪怕是在人与动物之间。      少年吹得是清心曲,曲中仙风缭缭,意境超尘。透过曲子,透过少年专注沉浸的眸子,似乎可以看见世外仙山,是那般的自然和谐,那般的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群狼在这曲子中渐渐平息下来眼中的凶狠,转而换上的是一派虔诚。随后默默地成群离去,直向森林深处退去。      “啪啪!想不到这深山老林的还有这等出彩的人物。君某佩服。”少年还没来得及收回唇边的叶子,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人。      “阁下不下来与我说话吗?难道是你不会说话,还是,你本来就是山间的精怪?”地上的人年纪也不是很大,只是看着要比少年成熟的多,眸眼中的光芒也要复杂的多。      “啊!糟了,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姑娘,刚刚我只顾着引开狼群,却忘了这事了。”少年一脸懊恼地说道,就要再次离开。      “呵!你不用麻烦了。”地上的人也一跃而起,挡在了少年面前。虽然他的武功不及少年那般好,却也是不差。而且,他一身张扬的霸气,更是显得比常人出众一截。      “嗯——?”少年还在不解,便听不久前听见的声音响起。      “大哥哥,我在这儿。”小女孩歪着头,面上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慌张,看到少年,反倒是一脸的高兴。      少年落下树梢,紧张地将女孩看了个遍,没有发现伤痕才放心下来。“小妹妹,你们认识吧?”      “你怎么知道?”女孩好奇地问道。      “嗯——,我随师傅呆在山里这么多年了,很少见到有人敢独自前来的。所以,……”      这以后,少年时常会偷偷来到这里,见这两人。听他们说一些天下大事。然后,渐渐地知道,如今天下大乱,诸侯割据,群雄纷起,而王室已经无力管理这一切,只是偏安一隅,过着有一天每一天醉生梦死的日子。      而女孩的父亲就是这群雄之一,乃是一方将领,名虞义,据说是个有志之士,有匡扶天下,拯万民于水火的壮志。女孩名虞念衾,是虞义的独生爱女。      而这只比少年略长得人,名叫君胤。其人自幼无父无母,是跟着这位虞将军长大的,与虞念衾的感情也自幼很好。      “喂,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君胤这么对眼前的少年说道。      “什么?为什么?是因为这天下吗?”少年这么问眼前的两人。      “嗯,大哥哥,我们已经在南方停留的太久了。如今天下局势不稳,我们不能一直呆在一个地方,还必须得去往其他州郡发展。所以,……”虞念衾满含不舍地说道。      “喔……”少年懒懒地应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其实,你不想离开我们也行,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下山,一起打天下啊!”君胤的一句话令少年脑中一亮,随即踌躇道:“可是,我是修道之人,这般入世是不对的。”      “而今天下动荡不安,黎民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果腹尚且做不到,何况是寻仙问道这些缥缈无迹之事?治世,寻仙问道,远离世俗,倒也没什么。但,乱世,当是英豪竞逐,以天下为家,这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做的事。你说,是不是?”君胤说的慷慨激昂,两眼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也激动了两颗心。少年从他的眼里,仿佛能看到一个安宁治世。      “嗯!”少年点头,年少的心被点燃起激情。      “不如,我们就此结拜吧!”这是虞念衾的提议。      “好!”      “我君胤,年十七”      “我乐胜仙,年十五”      “我虞念衾,年八”      “今日在此对天起誓,从此结为异姓兄妹,……”      山间,碧瓦飞甍,烟云袅绕,好一副神仙地。      “真的决定了?”一副仙风道骨的老者对着眼前的少年问道,眼中是少年看不懂的哀伤,与无奈。      “是,师傅。弟子不孝,枉费师傅多年来的悉心教导。”少年笔直地跪在老者面前,这么说道。神色却是坚定无悔。      “你要知道,入世易,而出世难。你这一入世间,便是将你这数十年来的修为尽付流水,从此与仙道再也无缘。”老者悠悠地说道,虽然心痛不舍,却并没有表现得太激动。仿佛,世间万般,皆不过尔尔,无可令之悲,无可使之喜。      “是,徒儿知道。”少年缓缓叩地,额头抵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唉——,以你这一身本领下山怎么也足够了。只是,但愿你能够一直保持着你那颗未泯的心,也许,将来有缘还能再见。你下山的时候把断歌,离音两个童子也带上吧!这二人也正好俗缘未了,就与你一处好了。从此以后,你便再不是我的弟子,我也会当做没有收过你这个弟子。”老人平静地说着,然后,起身离去。      少年静静地应了一声“是”,长跪于地,眼泪扑簌着落下,浸湿了额下的土地。他正对着的那名为“乐极殿”的宫殿一时间也显得飘然渺远,不可寻见。      “师傅……”少年低声呢喃。      “师傅……”意随叫了出声,猛然一把睁开双眼。久久不能回神。      原来这少年就是现在意随所在的身体的主人。实则是山中清修多年的隐者的一名弟子,他自幼便跟着师傅,学习道术,为了打发时间也学些经史子集,六艺韬略。十多年来,他的才学反倒比道术学得好的多。这也是他师傅始料未及的。      “乐胜仙……我,他叫乐胜仙?”意随不确定地问自己。      “公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意随凭借着身体里的意识,一下子就知道了眼前的少年正是当初乐胜仙从山中一道带出的断歌。      “没有,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意随很自然地说道,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对这一切竟是这么的自然,有些事情,自己想也未想就做了。而且,还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看来,这就是无弦迭梦的奇异之处。意随现在大概知道,这身体的主人应该是乐极门的始祖,乐胜仙。但是,不是会回到自己过往最苦痛的记忆吗?为何,自己却来到了这里?      “公子,昨天不是说了要去宫里和虞姑娘道别吗?”断歌奇怪地看着他,说道:“公子不会是忘了吧?”      意随这时才想起另一段过往。少年下山后,就直接去找了他的这位结义大哥君胤。不久,虞义被贼人杀害,君胤凭借着他的战功和虞义的遗言登上了将军一位。乐胜仙什么职位也没有要,只是一直和两人在一起。出谋划策,奇兵诡计,用兵如神,军中的兵士都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公子”。而虞念衾也不时地出些点子,或者时常静静地呆在一边,看着两人慷慨激昂。三人也一同上战场,威震四海。      在乐胜仙和君胤的完美配合下,君氏的大旗很快插满了整个中原。就这样,三人在世人的赞叹惊讶中夺下了江山,完成了当年的宏愿。而,乐胜仙,也和虞念衾日久生情。本来说好了天下一定,就同隐江湖的。只是,如今,天下初定,江湖势力纷乱,实在是放心不下君胤一人。所以,他决定再为这位大哥做最后一件事。      那好,既来之,则安之。且让我看看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吧!      “断歌,你去叫离音备好马车,我这就入宫。”乐胜仙这么说道。这一刻的话语并不是出自意随之口。惊讶了一瞬,意随终于了然了。看来,自己只是意识呆在了始祖的脑海里,能看见,能感知一切,包括他的内心,能与他感同身受,却惟独也不是他,也不能控制他的行动。      原来,在这里,自己既是当事人,也是看客。      “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另一个清秀的少年离音在门外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意随的角色渐渐淡去,后边大多以乐胜仙的经历为主。当然,其实乐胜仙的过往也就是意随的经历。 ☆、陌上公子世无双   “公子无双,公子无双!”马车外是呼声震天的呼喊,惊了意随一跳。不过,原本的主人乐胜仙倒是见怪不怪。意随细细研究他的记忆,这才发现这是很常见的情况。      当今天下世人最尊敬的人有三,一是君胤这位大乾的开国帝王,人称“铁血君王”,一是虞念衾这个女子,二人的结义三妹,人称“红颜将军”。而另一位,名声比之前两者还大的就是乐胜仙。因他不仅足智多谋,更兼人赠美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每每乐胜仙过处,必定是万人空巷,热闹无比。      “见过公子!”下得车来的那一刻,一城的兵士都齐齐向乐胜仙行礼,那份声势,那份情感,都是发自肺腑,满怀诚意。      “各位请起,辛苦各位了。”乐胜仙自然而然地下了车来,一袭素雅白袍,无声地立在宫门前,这一刻,世界寂静无声。这乐胜仙虽然已在世间历练了整整十余年,却如当初他师傅所愿,除了更加的成熟以外,并没有沾染上世俗陋习,仍然纯净若初。意随觉得他和萧四想比,如果说萧四是九天谪仙,那么,乐胜仙就是一个真正的不食烟火的仙人。       “公子,帝君和虞姑娘已经在碧落殿等候多时了。”一身朱红内侍服的太监领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自宫门里走出,一分为二,在领头内侍的带领下躬身行礼。      “嗯,公公客气了。”乐胜仙还是如当初初入人世时那么谦逊有礼,面含浅笑地说完了这一句话。然后扭头对断歌和离音说,“你们俩就留在这里好了,待我与大哥、三妹他们别过,便出来与你们一道游走江湖。”      “那好啊!公子可要快些,别又是一整日,我们俩可还想早日体验一番快意江湖的生活了。”离音立马接话,笑着说道。      “嗯,会的。”乐胜仙浅笑。然后再内侍的带领下缓步踏入了这座历经数朝数代的帝宫。      花木扶疏遮玉颜,何处公子胜神仙。      乐胜仙缓缓地跨过碧落殿的门槛,内心涌起一股难言的激动。虽然平日里和虞念衾在一起的日子也不少,也很甜蜜。可是,从来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么想见却又不想见。恨别离,怨相思。乐胜仙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有这种情怀。      紫影闪动,乐胜仙控制不住地唤了出声,“念衾!”      “二弟。”身姿挺拔的君王自树荫下缓步走出,对他和气地笑道。      “大哥?”乐胜仙很惊讶,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他,因为君胤平日里多穿玄色衣服,而虞念衾最爱紫色,怎么今日?      “怎么?二弟今日很惊讶?难道大哥我就不能换一身衣服了?”君胤调笑着说道。在他们三人在一处的时候,君胤向来都是不吝笑颜的。      “呵呵!当然不是。”乐胜仙尴尬地笑了笑。      “那么,你就说说我穿上这一身比起我们的三妹来如何?”君胤笑着问道。      “都可以,各有各的好看。”乐胜仙不知怎么接下去。      “二哥,大哥。”一袭紫衫的虞念衾站在回廊的尽头,浅笑着对二人招呼道。此时的她俨然是个花样的少女,又哪有人想得到这样一个女子,就是当今天子与公子无双的结义三妹,那个当初令四方诸侯闻风丧胆的“红颜将军”。      “念衾。”乐胜仙高兴地看向她,兴匆匆地招呼道,然后疾步走了过去,面上是一派天真高兴的笑意,两眼期盼地看着她,此刻哪有世人眼中的半分高人的模样,“念衾,我别过你们就要游走江湖了,你真的不和我一起?”      “二哥,胜仙。不是我不愿与你一起,而是如今天下初定,一任事务太过繁杂,我们也不能让大哥一人累着了吧!我只好再帮着分担些。待你统一了江湖回来,我们就一起隐退,从此不问世事,不好吗?”虞念衾笑着对他说道,眼中的情意丝毫不淡于他。      “嗯!”      “你看你们两个啊!感情是一见面就把我这个大哥给抛到脑后了。可真是不厚道啊!”君胤故作感慨的在一旁说道。      “大哥,我只是……”乐胜仙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想必大哥也已知道了,小弟这次来就是为和大哥还有三妹道别的。”      “嗯——,其实,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虽然如今事务还比较繁杂,我一人也还应付的过来,你大可不必这么耗费心力的。”君胤感慨地说道,而后无奈地摇摇头,叹息,“唉——,罢了,幸而也不是什么大事。相信这些事对二弟来说都不过是很容易的,还不需要怎么劳累。”      “唉,你们两个快来吧,我已经命人在沉香亭摆下了酒席,就为二弟的暂别践行吧!”      罗带飘香,翠袖殷勤。满亭笑语欢声。有多久三人没有这般畅快地在一处共饮了?看着腮染红晕的虞念衾,又转头看向一脸笑意的君胤,君胤的目光恰好从虞念衾的身上挪开,这一下不期然的对上,乐胜仙能感觉到那里边极力隐藏的翻滚着的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情意。心内一惊,原来,大哥真的也是喜欢念衾的!或者是自己看错了?      虞念衾的酒力并不怎么好,此时已经醉倒在桌上了。口中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情意入骨,“胜仙,胜仙,我好喜欢你……”      乐胜仙的酒力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平日里几乎是不喝酒的。此次,却是挡不住君胤的热情,与离别的苦楚,自己也就强迫着自己灌了几口。他此时醉趴在桌上,笑对着虞念衾的方向,说,“念衾,等我,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我们就同隐江湖。”仰头,又灌了一盅酒。      乐胜仙没有看见那一瞬间君胤阴沉的脸色,不知道,君胤一挥袖,摔了一地碎瓷。而后,起身对着空中吩咐道:“送虞将军回栖凤宫。”      “是。”一道黑影应声而现,悄无声息地带走了虞念衾。沉香亭再次恢复沉寂。      君胤缓缓走到乐胜仙的对面,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过了许久,久到乐胜仙脑中的意随都以为他就会这么一直看下去,他才终于平息了下来。然后,缓步走进乐胜仙,一手细细地摩擦着他的脸,失声问,“二弟,胜仙,亦或是公子无双?我该拿你怎么办?”      意随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只是一心以为这人怕是对乐胜仙起了杀念。因为虞念衾,或者是公子无双这个太过响亮的名头?意随不知道。不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例子还少么?      但是,他的手停在了乐胜仙的颈间,没有往下,也没有收拢。不知是在想什么。      “念衾……”醉梦中的乐胜仙再次神情地呢喃出了这个名字。却也令君胤的脸色更黑了。他甩袖起身,对外边的人吩咐道:“派人去告诉乐公子的随从,就说他今日饮酒太过,暂留于宫中歇一晚,明日再行出发。”      然后,俯身抱起了他。大步向寝宫走去。      在君胤轻柔地将他放到宽大柔软的床上的时候,乐胜仙皱了皱眉头,说了一句话,让君胤的动作有所缓和,下一刻,却也气愤尤甚。      “大哥,原来你也喜欢念衾啊!我什么都可以放手,唯独念衾,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怎么办?”      “乐胜仙,你为什么很多时候都可以那么聪明,却惟独此事傻得可爱?你不知道,喜欢的人是不能让的么?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朕都不会放手!”君胤愤怒地说道。      意随还处于惊讶中,只道这君胤果真是喜欢上虞念衾了。连兄弟也不能成全。      然而,下一瞬,一个冰凉而又霸气的唇吻了上来,正对着乐胜仙的。这一瞬间,意随觉得脑中有天雷滚过,“轰”地一声,意随感觉到脑中有一根弦断了,怎么也接不上。只能反复地催眠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一夜放纵,春宵暖。颠鸾倒凤,奈何却是这般?乐胜仙在梦中还一心以为这是他的念衾,傻傻地高兴着。却不知,这是一场悲剧的开始。他和她,注定隔了千山万水,一生相错。    作者有话要说:  汗!写着写着就歪了。不过,我想说这不是耽美文,因为,乐胜仙喜欢的一直都是虞念衾。   还有,君胤真的喜欢乐胜仙吗?这一切,自然是要待后边才能见分晓。    ☆、从此风云江湖看   “断歌,我怎么会在这儿?”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醒来的乐胜仙一手揉着还有些发晕的头,随口问道。      从车外传来断歌的声音,“公子,你还说。不是昨日和我与离音说好的去和帝君与虞姑娘到过别就和我们一起走的。结果了,还不是醉了一宿。倒是害得我们白高兴了一日,昨晚又回府里呆了一晚。”      “呵!是么?”乐胜仙低语了一声,总觉得一阵头晕,如何也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上的车了。于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上的车了?”      断歌一把掀起车帘,坐了进来,笑道:“公子自然是记不得了。今早帝君将你抱到车上的时候,你还睡得死的不行了,怎么能记得?”      “呃——”乐胜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显然对这种情况习惯的很。也是,他和君胤称兄道弟十多年,也常会有谈论兵法要事到很晚的时候,乐胜仙懒得回去,便会和君胤将就一晚,学古人抵足而眠。后来久了,也就习惯了。只不过,自君胤登临大位,他们共宿倒是不曾有过了,而今乍一听断歌说起,心下倒还是有些怪异的感觉。      “你怎么进来了?”乐胜仙蹙眉问道,转移了话题。      “公子放心,外边有离音驾车,放心的很了。”断歌说道。然后又笑着感慨道:“人人都说自古无情帝王家。看来这句话也并不怎么正确。”      “喔——”乐胜仙的头脑也终于彻彻底底地清醒了,一面想着身在帝都的虞念衾,后悔没能和她好好道别,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何以见得?”      断歌一时来了兴致,手舞足蹈地说道:“平日里看典籍史册,那些个名垂青史,开国立业的君王有几个不是可与之共患难,却不可与之共荣华。可如今的帝君俨然不是这样的啊!即便他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待公子还是一如当初。就凭这一点,还不能看出吗?”      乐胜仙想起自己那个一直霸气横生的大哥,也不禁笑了,“那倒是,我大哥自然不是他人可比的,还不至于做那些事。”      “公子……”断歌突然凑近他,低声问道:“如今天下已定,你真的不打算回山里去了?”      “山里,师傅……”乐胜仙想起自己的师傅,一瞬间心头百感交集,不过,转而又想到虞念衾,还是笑了,“是啊!待江湖一统,对大哥的江山再无威胁,我就和念衾同隐江湖,再不过问世事。”      “怎么?你们想回去了?”乐胜仙故意笑着问道。      “那倒也不是,既然公子也还没有回去的打算了我和离音自然更是不会回去的。修道一途虽好,却也抵不过人间的烟火热闹可人。”      “呵!你啊!我倒不知道,你何时也这般参悟起人生来了。”乐胜仙看着车外的黄叶摇头感慨。      秋风飒飒,黄叶飘零。一记绝尘远秋山,从此风云江湖看。      意随呆在他的脑中,能感受到他想起虞念衾时的那种起伏的心境,那一刻,意随觉得自己也似乎感受到了甜蜜的味道。如果,如果自己不知道昨晚君胤对他做的事,或许自己也会和现在的乐胜仙一样的对未来充满期待。      可是,如今,意随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君胤对始祖到底是什么想法。如果说是恨,只是为了对始祖进行羞辱,他为何不让始祖知道?如果不是,而是对始祖怀有不该有的感情,那,不可能!不可以!      你到底要让我来到这里看什么啊?就是这些纠结吗?      “吁——”马车在离音长长的声音中停住。车内传出乐胜仙疑惑、绝尘的声音,“离音,出什么事了?”      “回公子,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些江湖人的小打小闹罢了。”车外的离音语气平和的说道,随着乐胜仙在战场上磨练了这么多年,当年还懵懂的童子而今已经对这些打斗见怪不怪了。乐胜仙伸手掀起车帘的一小角,看到不远处的状况,点头吩咐道:“离音,你尽量分开他们就是。能不伤人还是别伤人的好,记住,如今已经没有战争了,这也不是战场。”      “是,公子。”离音应了一声,人已经迫不及待的飞身前去了。      车中的断歌不放心地说道;“公子,难得遇上江湖事,我怕离音没有分寸,还是前去帮帮他的好。”      “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去就去吧。只是记得别伤人性命。”乐胜仙无奈地笑着说道。      “知道啦,知道啦。公子放心。”断歌语落,人已经从车中一窜而出,赤手空拳就与那帮人斗在了一处,虽然身无兵器,却并不比那些人差。毕竟,怎么说也是曾经的修道中人,更何况这十年来又随乐胜仙看多了金戈铁马,这般阵势,只能当给二人练手。      乐胜仙想着那二人怕是还要玩上好一会儿,便独自下了车,运起轻功向前方奔去,一路踏云追月,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停下。      他一袭锦衣飘然,俊美绝伦的面容在金光的照耀下更加不似真人,大有乘风飘去之态。他站在一处云海翻腾的山顶,俯瞰天地,只觉心中一片浩然。      这一刻,意随也同样能感觉到这种超然世外的情怀。原来,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都只能算得故作潇洒。意随自我感慨,也只有始祖这般的人才能真正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吧!怪不得,怪不得……      乐胜仙释然一笑,歌《九歌》之曲,拂袖启唇,原来不知何时已拈了一叶在手。潇洒淋漓的曲子自他唇间溢出,天上难寻。      天地静远,人间天上,流水落花。遥忆当年初相见,深山绝岭,年少无暇亦无忧。而今,岁月轮转,乱世初定,自己也早已脱离仙道。不过,自己从不后悔。因为,这一生自己能遇见大哥,能遇见念衾,已经极其满足,又岂会后悔?人生一世,不过图一个心满意足罢了。      山林悠悠,云海翻腾。何处宫殿的老道猛然睁眼,末了,捻须长叹,连声道是,“痴儿,痴儿……”      师傅,徒儿这一生也不会后悔所选。      乐胜仙细长的眉睫微动,下一瞬便缓缓睁开了眼睛,霎时,一汪清泓倾泻千里,人间天上,此间独有,风华无双。      “公子,已经处理好了。”断歌躬身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轻声说道,似乎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安宁。不过,惊扰了就是惊扰了。      “你们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乐胜仙浅笑这问道,头也未回。      “嶷山大会在即,届时江湖豪杰都将在山下各显神通,最后只有最终得胜的前十个人能上到山巅,参与那场武林盟主的争夺。”      “嗯。”乐胜仙含笑回头,一身自信的风采迷人眼尤不自知。“到时,江湖上务必要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乐公子,断歌,你信是不信?”      断歌闻言,猛地抬头看向他,一下子眉眼都舒展开来了,殷切地笑道:“当然,当然信了!”      “你还有何事没有告诉我?”乐胜仙的声音飘入犹在喜不自禁的断歌的耳中。      断歌一下子苦了脸,终是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断歌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公子。只是,我和离音刚刚救下了两个人,她们,她们……”      断歌难得的口吃了。      “她们是女子吧?”      “公子如何知道?”      “唉!看你这傻样,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能不知道吗?”乐胜仙笑着调侃道。而后,一振袖往来处奔去,留下断歌一脸气结。      当然,当意随听到这被收留下的两名女子被乐胜仙起名为游弦,宇寂的时候,不禁一阵惊讶。原来这二人就是后来乐胜仙座下的两大弟子,亲历过乐极门三千弟子的盛况,其中之一却也遁入魔道,危害江湖百年之久。真是,世事难料啊!想不到,自己还能亲眼见到这些尘封百年的往事。      不过,为什么后世人很少知道断歌、离音二人了?这一点,意随还在疑惑中。心内不知,只好继续观看。      倦鸟归林,日薄西山的时候,乐胜仙几人所坐的这辆马车终于驶入了一间山林野店。斜挑的酒旗上大大的“酒”字,在这夜幕渐沉的傍晚显得尤为吸引人。      “店家,住店!”一个活泼灵动的俊秀少年自一辆精致的马车上跳了下来,那一身不俗的风度,立马就吸引了一干人。 作者有话要说:   ☆、山林野店别有味      “店家,店家,住店,没听见吗?”断歌不耐的连喊了几声,这才见人回过神来。      “呵呵!不知小哥几人?”店家回过神来,热情地凑近说道。      “一共五人,来五间上房就可以了。”断歌昂着下巴勉强地说道。      “这——”店老板面露难色,踟蹰不语。      这时,离音自车上慢悠悠地下了来,淡淡地说道:“不用五间,只要三间就够了。”      “可是,小店一共就这么大,现在已经只剩一间了啊!”店老板为难地说道。      “是吗?”断歌快速地将小店扫了个遍,眼中竟是不满。虽然这些年他们也多在外行走过,不过,大多时候有君胤照顾着,自然是什么都不会缺,哪里经历过今日的状况。一时,竟无法,只是说道:“我不管,反正银子我们有的是,你给我们准备三间房间就是了。”      断歌毕竟少年心性,不知江湖规则。然而,乐胜仙虽然也不知道这些,却向来是不愿争强好胜的,此时听人如此说,便在车中道:“断歌,你不必为难老人家了。我们将就一晚就是了。”      “公子。”断歌不情愿地唤了一声,终于还是焉了气势,勉强说道:“好吧,好吧!我倒要看看今晚我们五个怎么住。”      “唉!你啊!师傅都说了,你还唠叨个什么啊!”一个满脸笑意的女子从车里高昂着走下,活泼艳丽的外表让小店的众人又不禁是一阵发愣。这便是前番断歌、离音二人救下的二女之一的宇寂了。也是而今乐胜仙的第二弟子。第一弟子自然是游弦。皆从乐姓。而断歌、离音二人与乐胜仙的关系早就不是主从这么简单了,所以不算在此列。      “是啊!店家,还是先收拾个空位出来,让我们过去坐坐吧!”明显沉稳许多的白衣女子自车上慢步走下,对着已经手足无措的店家和气的笑道。这才让店家回神。      车中的乐胜仙不自禁地按向胸口,一手摩挲这那里的一撮青丝,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远在帝都的虞念衾,自语道:“念衾,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那一瞬间游弦正好揭起车帘,也正好看见这一幕。一刹那,游弦只觉得本就世所无双的公子更加的惹人眼,他面上的笑意甜的像蜜,美得醉人。她只是轻声问道:“师傅,是否要下车了?”      “嗯。”乐胜仙回过神来,放好青丝,这才笑着就着游弦揭起的车帘走下。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风姿独秀,不食烟火。身在红尘,心在世外。说的大概就是乐胜仙这种人。至少如今小店的客人一见到他就掉了满地的目光,是惊叹,是惊艳,是羡,是妒?      “我们坐哪儿?”乐胜仙的目光在店内漫不经心地扫过一圈,笑问四人。      “这——”断歌为难的看了一圈店内,早已坐满了人。都怪自己先前只顾着要房间,却忘了这事了。      “呵呵!如果公子不嫌弃,就勉强和我们凑一桌,如何?”店内一个一身妖娆的红衣女子朗笑着站了起来,向此处说道。      乐胜仙问声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容貌上乘,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的女子。也许是江湖人的缘故,举止间并没有官家女子的拘谨,也不若念衾那般有飒爽,而是一股特属于江湖人的放浪不羁。而且,这女子身后还跟着几名男子,大概是随从之类的。看的出来,这女子的身份应该也还不低。      “那,多谢姑娘了。”乐胜仙看向那处,笑道。而后倒也真的不客气地走了过去。也是往日他与世人相处的少,一心以为世人都是如君胤、虞念衾一般,并不需要防备什么。      “呵!公子不必客气。小女子姬艳,不知公子……”这女子倒是豪爽的很,一边请几人入座,一边自我报上的姓名,顺道问起乐胜仙几人的名号。      乐胜仙感觉到了在女子说出她自己的名字时,周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紧张,不过,这女子倒仍是神色自若,没有丝毫情绪变幻。乐胜仙心想,这女子大概在江湖中声名不弱,乐胜仙笑笑,行礼道:“在下乐胜仙,乃是江湖无名小卒。”      如今世人大多知晓公子无双,却甚少知晓乐胜仙。他如此说,原也一丝未错。      “乐公子客气了。你这般的人物,如果也只是个无名小卒,又让我们这些人情何以堪。”名叫姬艳的女子爽快的一笑,又道:“我们几人刚刚来的时候,刚好只有最后六间了,我们要了五间。如今我们既然有幸相识,乐公子若不嫌弃,我们愿意让出三间来。”      “姬姑娘好意,乐某就不客气了。”乐胜仙知道不好推辞,便笑着应了。      同时,店家陆陆续续地端上了一桌子菜,即便是在山野,也很是不错的了。      “这——”乐胜仙有些迟疑地看向她。      “呵!乐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我请各位的。还请另四位也都入座吧!”姬艳笑着请几位入座。      断歌、离音倒是没有说什么就入座了。游弦、宇寂看着姬艳的目光闪了闪,然后还是入座了。倒是宇寂眯着眼,看了姬艳好一阵,那目光,疑惑有之,防备有之。      “我观公子武功不俗,不知对下月的嶷山大会有没有兴致?”姬艳入题到快,不过交杯换盏间,便已经正色说起江湖上的事来。      “不瞒姬姑娘,乐某此番行走江湖,正是想对江湖熟识一番。听闻这嶷山大会,英豪群集,已是不胜心向往之。”乐胜仙答得委婉,却也说明了他对此次嶷山大会的兴趣。      “那正好。我几人也正好有意去参加这场大会。不若,我们几人就结伴而行,怎样?”姬艳挑眉问道,虽是询问,言语间却是自然而然的很。      “好啊!”乐胜仙点头。      店内一时间又恢复了平静,夜也完全的降临了。有玄衣人快步走来,在姬艳耳边说了什么,只见她面色一变,下一刻又恢复了平静,对几人道:“不巧的很,我这儿刚刚有些小事要处理。不能继续陪各位了。是我食言了,还请见谅。”      “无事。姬姑娘有事还是先去处理的好。”乐胜仙说道。      “那好,原还想一道前往嶷山的。现在看来怕是不能了。就此别过,嶷山再见。”姬艳一手抱剑说道。随即一挥手领着身后的几人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而店内的人也在这一瞬间,好似都松了口气。      是什么事了?就连意随都想得到这位姬艳的身份怕是不低。而且,她似乎也对始祖有了好感。还有凭空冒出的两位祖宗,游弦、宇寂,她二人的身份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始祖虽然有所察觉,却也只是认为人本来就各有各的难言之隐,甚是体谅二人。不予追究。唉——,果然还是纯真的好。意随心想。      这,太乱了。真的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啊!    作者有话要说:   ☆、秋山笑语入雅城   秋山风急,车轮扎扎。红枫遍野,艳比春花。      乐胜仙斜倚在榻上,眼睛呆呆地盯着车外发神。眼中火红的枫叶似乎都幻化为了一个女子,战场上,英姿飒爽,私下里,却也温柔多情。      曾记得,花前月下,同秉烛对谈。宣纸铺开,一纸墨香。当时,二人相拥写下那个诗意绵绵的句子:风华一如,笑看人世沧桑;烟花寂灭,听淡一生风云。      她说,“此生一逢君,蒲草亦不折。”      笑颜如花,此生得此,不羡鸳鸯不羡仙。原来,世间的情爱并不像师傅所说的那样苦痛,反倒是甜的很。      “断歌,拿纸笔。”回神的乐胜仙一脸笑意地对断歌说道,倒是让刚刚沉浸在他的笑意中的几人同时一愣。      还是宇寂反应最快,立马就讨好的递上了宣纸,游弦也许在一边磨起了墨。      墨香淡淡,正如当时一般美好。游弦磨好了墨,这才躬身道:“师傅,可以动笔了。”      “嗯。”乐胜仙含笑接过上乘的紫毫,挥袖书就。一笔一划间,细致又深情。      几人好奇的扫过,只见上边潇洒绝尘的字句,并不长,却是字字包含真心。道是:红枫三落,再无相思。而后便是二人曾一起书写过千百遍的句子,风华一如,……      “公子,这就完了?”断歌看着仅有几个字的信,不解的问道,游弦、宇寂也在一旁附和。      “呵呵!”乐胜仙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又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落笔,兄胤亲启……      这一篇倒是写的不短,谁都看得出来,这是给君胤报平安的信。      “等到了有驿站的地方,就把这两封信送去帝都吧!不然,也该叫他们心急了。”乐胜仙一把搁下笔,轻松地说道。      “嗯嗯,知道了。”断歌忙不迭地点头,然后,一把钻出了车外,对着外边驾车的离音喊道:“喂!离音,知道这里离嶷山还有多远吗?”      “还远着呢。”离音懒懒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了。      “喂!你怎么了?当初听说可以来江湖逛逛,不是也很高兴的吗?今天怎么了?”断歌碰了碰他的手臂问道。      “……秋日天长,风也凉的很。”离音半日才不厌其烦的回答道。      “喔——,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想师傅了。是不是,是不是?”断歌略微一想,便笑了起来,兴奋地问道。      “驾——”      离音没有再理他,一声长啸,马车飞快地向前驶去。在山间刮起一道烟尘,又好似火海中的一抹流光。      “唉!这两个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样的小孩子脾性。”车里的乐胜仙无奈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      “师傅,你别老是一副老人家的口气。其实,你也不是很大啊!”宇寂嘴快,想到就说,这一说完,才又发觉不妥,忙捂住嘴,耸肩看着他。      “呵!是啊,是啊!”乐胜仙倒没怎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宇寂一下子就更来了兴致,凑近他,趁热问道:“师傅,你刚刚的信是要写给你的那两位结义兄妹的吗?”      “嗯!怎么?”乐胜仙好奇自己的这个新徒弟要问什么。      “师傅喜欢自己的妹妹?”宇寂接着问道,满眼尽是真诚与八卦。      “……那是结义妹妹。”乐胜仙很无奈地说。      “难道不是,喜欢的是那个大哥?”宇寂一脸故作惊讶地看向他,眨着眼睛问道。      “咳咳,咳!”乐胜仙闻言,连咳了好几声,这才缓过神来。一时哭笑不得,只说,“你啊!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尤其是在江湖中。知道吗?”      宇寂却一下子变得很开心,心情很好,自语道:“知道了,知道了。师傅没有喜欢的人,那就太好了。”      “你说什么?”乐胜仙一时没有听清。      “没什么。徒儿说,我也很喜欢师傅。”宇寂高兴地说道。有补充道:“真的,真的,师傅,我也没有撒谎哦。”      “呵呵!小丫头知道什么啊!”乐胜仙摇头道。      却不知道,也正是由于他此时的漫不经心,才造就了后来的魔头乐宇寂。      游弦呆在一边,一直都很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此时才眼神复杂的看了看两人。师傅,乐胜仙,公子无双,是多么美好纯净的人,他本不应该沾染半分尘埃的。心中有些意念似乎也要开始动摇了。可是,一想到那个霸气英俊,同样出色的男子,心又安定了下来。世间啊,有很多事,很多人,真的不是谁能够掌控的。即便是,已经登临顶峰的人。      “公子,前方就是雅城,过了这里,就进入南方了。城内正好有一场雅会,我们是否要去?”车外离音明显年少却故作沉稳的声音传来,另乐胜仙不由得一笑。      “好!反正距嶷山大会还有大半月,我们就先入雅城看看吧!”乐胜仙含着笑意的声音传出,一山秋色正好。      不过,几人都心知肚明,要想顺利拿下武林盟主之位,只靠武功,没有名声也是不行的。所以,乐胜仙不会错过这次机会,这是一个他在江湖扬名的好机会。即便,他从来都无意于这些虚名,但为了帮到君胤,稳固江山,他不得不这么做。      而意随自从跟着他的记忆看见他与虞念衾的那些甜蜜过往,就已经沉默了下来。待到那个熟悉的句子再次冒出。意随突然觉得山海崩塌,有千军万马自脑中狂啸而过。      那个句子,那些往事……      意随隐隐知道,他不会有幸福的。不会有的。至于为什么,他也无从解释,也不愿解释。      为什么,为什么总会让自己恍如亲历?有些事,意随不敢想,也不愿去想。因为,不知道的人永远比知道的人幸福。正所谓,不知者无谓。也可说,不知者无痛。      这个人,只是我的始祖!      然而,此时的乐胜仙依然神色平和的想着如何尽快统一江湖,如何早日与虞念衾在一起,美好如仙的人,却偏偏要进入这浊世凡尘。      “公子,雅城到了。”断歌兴奋的声音传来,乐胜仙听出了他话语间的兴奋,不禁莞尔。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时江湖公子名   雅城自古以来就是文风昌盛之地。不论世间朝代如何更替,雅城始终安乐祥和如初,不受一丝战火干扰,乃是世人最为神往的地方。      这是一场盛会,这也是乐胜仙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开始。      当那琴音弹起的时候,意随有一种错觉,弹琴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意随能觉出那琴音的飘渺之气,但,那份溢于弦间心上的干净纯粹的美好情绪,却又是自己从未敢想过的。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想能有这种情怀,可是,现实,早已注定了不可能。      雅城,意随也听说过,却从未去过。      指下琴音袅袅,意随看见那位无稽公子,一身简洁服饰,起身致意,笑道:“今日的得胜者就是这位乐胜仙乐公子,各位可有异议?”      “我等心服口服,绝无异议。”众人如此说道。      然后,乐胜仙起身,声音清远如溅玉,气质高华如幽兰,只说了二字,“承让。”      意随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的如此之快,甚至已经觉得这就是一场笑话,一场游戏。无弦迭梦,并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他以为事情会就这么慢慢的,一点点的发展下去。      可是,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有些事只是想浮光掠影一般,快速掠过,甚至连记录都来不及。就像,他一来此处时知道的关于乐胜仙之前的那段记忆。      也许,也还有别的缘故,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转眼,已经是在嶷山了。      嶷山奇、险,路希。孤峰独立,高不见顶,唯见烟云袅绕。四面环水,水宽百步。      欲登绝顶,除了借助于隔江自峰顶垂下的千丈垂藤,别无他法。而这些青藤,到底牢不牢固,谁也不好说。所以,如果轻功不够好,无论如何都是不行的了。于是,就因这景象,首先就有将近一半的人已经自动退出此次争夺。      在此次的主持者空念的一声“开始”后,仍然跃跃欲试的众人开始各展神通,腾空而起,向水中的孤峰飞去。一时间,半空中皆是人影,衣袂飘飞,倒是比八仙过海还来得壮观。      “公子,你不去吗?”断歌表现得最是急切,看着已经起身的众人连忙问他。      乐胜仙看着前方的情形笑了笑,没有言语。只是惬意地负手站在江边,一袭锦衣随风,身处众人之中,却也不掩半丝风华。      也就是这时不久,飞身在半空的人就有不少相互之间打斗了起来,刀剑绳棍,银针暗器,一时热闹的很。也看的还留在岸边的人一阵紧张。有些武力不敌的不过几招,便往江里掉去。不过,掉进江里,反倒很安全。却也意味着失去了继续参加上嶷山顶上的资格,更遑论是争盟主之位。      “哇!”断歌惊得捂住了嘴,等了好半晌,才一脸崇敬地看向乐胜仙,“公子,英明。”      然后,然后意随只知道在对面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乐胜仙动了,伸手接过断歌手中的古琴,然后在众人都以为不会再有人过去的时候飞身过去了。      临江踏水,翩若惊鸿,手抱长琴,就那么翩然的,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轻飘飘地落到了山崖边上,眼见着人就要落地,却是凌空虚点,人反而又弹了上去。乐胜仙随手扯过一根青藤,开始不顾众人的愣神,借力向上飞身。      原先到达的人也不甘落后,各自开始施展自己的拿手绝技,剩余的人自然不止十个,所以,争斗仍是免不了的。而且,即使是到了上边,也还要决出个盟主来不是?      外边的人只能看见数十道身影在空中晃荡,好似仙人的舞蹈,不时,会有物体飞快的落下,时不时能听见“噗咚”的响声。      断歌看着前方的情形,得意的笑道:“我们公子是最天下间聪明的人,一定能得胜的,你们三个说是不是?”      游弦看着前方,心中不辨悲喜。侧头看宇寂,她正盯着师傅的方向笑得很是开心,那份笑容,比起以前的麻木来,似乎多了些真实。难道你忘了任务了?      宇寂似有所感,一时也向她看来,却是无声的笑了,那份笑容里的内容,游弦看清楚了。不过,自己不能违背那人,那人,不是自己的,而,师傅,也永远不可能属于宇寂。所以,我必须得传消息回去。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离音淡淡地扫了断歌一眼,又认真地看着前方。其实,就算相信公子,也还是免不了担心,只好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的那份担心。      “呃——,你——”他的话还未怎么说,便被突然的声音打断了。      “呵!你们几个既然在此,是不是说明乐公子已经过去了。”一道女声传来,惊了几人一跳。几人循声看去,这才发现,来人不是别人,而是早先有过一面之缘的姬艳。她的排场倒也不小,身后跟了至少五十来人,各个行动敏捷,呼吸沉稳,看得出来,都是武中好手。      “啊!是你啊,姬姑娘,你可是来迟了哦,要不了多久就会只剩下十个人了,你也没机会了。”断歌,一见着来人,立马极其自然地开口说道,显得倒是极为熟悉。一时,竟没发现周围顿时变得紧张的气氛。      就连离音都发现了不对劲,知道这女子的身份怕是不怎么好。游弦。宇寂自是更不用说。      而姬艳倒是没怎么,只是弯唇笑了笑,然后抬步神色自若的走向主持此次大会的空念大师,在五步之远处站定,领着身后的众人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道:“夜天教姬艳带领教中弟子在此见过大师。”      也许是没人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间除了片刻后空念的那声“姬教主不必多礼”,呆愣一片。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姬艳已经说出了一句令众人掉落一地下巴的话。      “姬艳带领全教前来归降,还请大师成全。”      姬艳瞟了眼江对面,看着那抹身影,眼中渐渐泛起柔情。      夜天教之所以不为世所容,也就是因为他们行事不羁,全凭心意做事,久而久之,就与江湖众多势力产生了矛盾,又不屑与去解释,逢事便以武力解决,所以,说是魔教还真没错。不过,此任教主姬艳比之历任的来说,都要聪明了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看上了乐胜仙,而且,后来又发现,乐胜仙的身份并不能简单的以武力解决。所以,为了能和他多接触,她就想出了这个法子。以后,就能名正言顺的常见他了。      “夜天教的教主,竟会有此想法?”念空没有说话,但是旁人问起了。      “那是因为……乐胜仙乐公子的规劝。”这是姬艳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比较浮躁,码的字很少,所以,今天更新有点迟了。很抱歉。 ☆、忆前尘风雨难测   意随安安静静地“看”着乐胜仙潇洒的击落众人,然后看了眼剩余的九人,一刻也不停留的将轻功运用到极致,好似无腾云驾雾扶摇直上。意随知道,这盟主之位非他莫属了。      很不幸,意随没能亲历这些,突然一阵头痛传来,他再次陷入黑暗。隐隐间,他似乎能够听见有人声声的呼唤,“意随,意随。”      那人叹气,“我知道,你一定能醒来的,是不是?”      这道声音是那么熟悉,那么的清冷。心,似乎跳动了一下。      而后,似乎有琴音声声,他又陷入了黑暗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只是一瞬间,总之,他听到一道泠泠的琴音。那是洗净天地濯濯的纯澈,却又有着那么浓烈的化不开的哀伤。      走进那处,山风呼啸,吹起那人的衣衫。那人一手抚琴,背对着自己,一头长发铺散开来,却是一遍银白。可是,意随总觉得这人不会是老人。那琴音里,有一种孤鸿的凄鸣,有一种厌倦万般世事的疲惫,还有一种与世长绝的决然,透着一股道不出的忧伤。      琴音沁骨,心欲决绝!      “你……是何人?”意随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为何自己现在能够单独的出现在这里,为何会看见这样的一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忍不住地问出口了。      那人似乎停顿了一下,意随恍觉自己听到了一个颤音,可是,他的琴技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意随并不能确定。      意随缓慢的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了那人的前面。静静的看着那人。      琴音止,余猎猎山风。      白发人抬头,容冠天下,风华无双。只是,眼中已然一边决绝,那是对生的决绝,对情的决绝。      悲切,凄怆。      “你……”声音被卡在喉间。在那人的眼与自己对上的时候,意随突然觉得心腔一震,眼中渐渐湿润起来。脑中如砸开了锅一般,前尘往事,纷至沓来。那些遥远如洪荒的记忆,将意随一贯的冷静击了个粉碎。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是旁观者!      可笑,可笑!      原来,乐胜仙,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乐胜仙!      前尘,多么可笑啊!      意随轻笑,手捂住头,蹲在一片白皑皑的地上,记起了嶷山大会之后的事……      那之后,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了武林的盟主,而因为夜天教的归降,江湖都认为是他的功劳。他又和姬艳本就相识,虽然不知道为何,也就答应她没有说明这事。      而自己为了能够顺利同虞念衾归隐,创立一个门派,那就是乐极门。大概是风华无双的人真的很具有吸引力。一时竟引得无数有才有德之人投入门下。那就是,世人所说的三千弟子。      然后,正当自己很高兴,想着终于能够回去见念衾了,姬艳醉酒间告诉了自己一个消息,南王世子来朝求娶当朝帝君的结义三妹,虞将军。      “这可是大喜事一桩啊!胜仙,是不是?”      “她不会答应的。”当时自己这么确定地说道。      “……是吗?听说是她有意选婿了,难道,胜仙不知道?”一眼迟疑了一下,眼神奇怪地看着他说道。      她有意,她有意……      不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了,只知道两手蓦地松开了,酒杯摔在地上的声音过了很久才传入耳中。      然后,自己就疯了一样的冲回了帝都。      “念衾。念衾。你告诉我,传言不是真的,是不是?”猛地一把推开栖凤宫的大门,对着眼前笑容如初的女子问道。      “嗯……”女子神色淡淡地点头,任由自己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一瞬间,自己真的不知道,如果那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幸好,幸好,不是真的。      “二弟,你回来了。”熟悉的声音响起,君胤笑容满面的看着他,依旧是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掠过他,瞟向虞念衾,眼里似笑非笑,不知多了些什么。      然后,虞念衾的声音就飘出了,却像是魔咒一样萦绕在耳旁,整个世界,一片天塌地陷。     “胜仙,我,要和大哥成亲了……”      成亲了,成亲了……      真到了那一瞬间,自己却仿佛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脑海中麻木地重复着这一句话,想起曾经两人的誓约,想起同生共死的日子。想起当初两人信誓旦旦的说,等了解了此事,就同隐江湖。      可是,如今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怎样跟着君胤走的,也没有看见虞念衾那强装的冷淡,在二人走后,失声痛哭。是失望,还是痛快?      她说,“胜仙,你真的喜欢上那个什么姬艳了么?如果,是这样,我成全你!”      “二弟,大哥知道是自己的不对。如果,你真地坚持,大哥不和三妹成亲便是了。你,还是早日看开些吧。”君胤将他引到他自己休息的宫殿的暖阁里,这么说道。然而,他已经失去了思考,只是愣愣地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唯愿来生不识情   曾经沧海,万般过境。到最后,却只剩两处心伤。      意随已经记不清自己那时到底在帝宫浑浑噩噩地待了多久,只是,执笔如风,一遍遍地写着曾经两人一起书写过的句子。      “风花一如,笑看人世沧桑;烟花寂灭,听淡一生风云……”      意随笑出了声音,飘荡在山巅,前尘种种依旧汹涌而来,然而,如今的自己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心境纯澈的公子无双了,这一世,自己只是一个表面故作潇洒,实则冷心淡漠的林意随。      看着眼前堆积成山的宣纸,他无声的笑了,那笑,不再是当初的清澈绝尘、无忧无虑,而是包涵了诸多诉不尽的心酸。      如果,如果念衾只是骗我的了?      他避开了君胤派来侍候的人,一路面无表情地往栖凤宫走去。也许,再见时,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原本,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花木掩映的宫殿灯火璀璨,在他的眼里却只是晃眼。他无声无息地走到宫殿前,却再也前进不得。原本,只要在往前一点点,只要推开那道紧闭的宫门,一切都会明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误会都能解释清楚。可是,他没有推开那道宫门。他没有。      “你不喜欢二弟?”君胤的声音传来,带着怒气。      “……是啊!呵呵,我不喜欢他,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我从来都是和他玩玩的。”虞念衾的带笑的声音传来,却一下子让他的心跌落到了谷底。      不用去了,不用去了,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我不信,你这么多年就没有喜欢过他。”君胤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缓缓转身,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脑中无悲无喜,耳中的最后一道声音是,“是的,我一直都喜欢的是你……哈哈,一直都是啊!”      为什么,那道声音会是那么的凄凉,令人心酸。然而,他已经无力去想它了。      此生一逢君,蒲草亦不折。      红枫三落,再无相思。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本是一个心无尘埃、不懂人间烦忧的修道者。还记得,初逢时,趴在树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女孩,是那么的活泼可爱。      还记得,初逢时,一身霸气的少年,他说,想不到这深山老林的还有这等出彩的人物。君某佩服。      还记得,当初,三人兴冲冲地对天起誓,义结金兰。是何等的豪气冲天。      当初,自己在乐极殿前跪了整整三日,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开师傅,下山去,是何等坚定的心意。      什么时候,她说,胜仙,你不是我二哥,你只是,我喜欢的人,只是我的胜仙。      他说,你一直都是我的好二弟,我为有你这样的兄弟感到骄傲。      祝贺你们,没想到你们是两情相悦。      等到江湖事了,我们就同隐江湖,再不过问世事。      他的心,从一片空白,到被这二人占满,再也没有别的。这二人,就是他的整个世界。可是,到头来,原来,念衾喜欢的是大哥,而大哥喜欢的也正是念衾,他们两人才是绝配。想起初见时就在一起的两人,他苍凉地笑了,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多余的,是自己执意介入了他们的世界,让他们如此痛苦。      都是自己的错。      不知何时,天下起了小雨,纷纷扬扬,沙沙如泣。      满庭花落,纷飞如雪。      此间却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世间再也没有了公子无双,也没有了乐胜仙乐公子。      而栖凤宫内的情景,却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君胤勾了勾唇,眼中有阴翳闪过,背对着虞念衾,“三妹,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信?”      “呵呵,信?”虞念衾眯着眼睛,讽刺地笑了,“当然不会信,因为,那只是你的一种手段而已。”      “可是,为什么,我们的大哥,既然也会做这种鸟尽弓藏的事?而且,还是对胜仙。”      “你别忘了,二弟他已经不喜欢你了,他现在喜欢的是那个姬艳!”君胤的声音冷冷的,在说道姬艳这个名字的时候,目光明显更冷了。      “哼!之前是我太过冲动。胜仙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虞念衾不屑地笑道。她缓步走到他身前,笑意未达眼底,“大哥,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姬艳恐怕也和你脱不了关系吧!而且,这次,你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在他身边了?”      “哈哈!”君胤反倒没有生气,倒是笑了,也是承认了那些事。      “你为什么不放过他?我不信你会不清楚,他对你的江山从来都没有半分威胁。也不会有半分威胁。”      “威胁?哈哈,你说威胁?”君胤笑,神色间有些疯狂,“是的,我当然知道,他那样的人不会对这些有感觉。”      “可是,你知道吗?我不想放过的人只是你——”      他的话令虞念衾心头一颤,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的下一句话,绝对不会是好话。可是,她来不阻止。      “你一定不知道,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这一生也放不开了。”      “可是,为什么他却喜欢上你。一直以来,我和他才是配合的最完美的人,我努力了那么久,都不能让他动心。可是你,什么也没有做,却让他的那颗不沾尘埃的心动了?你,凭什么?”      轰——,一道闪电劈过天际,虞念衾一瞬间被定住了,只觉得心中翻江倒海,世界一片诡异。      “既然他自愿沾上尘埃,那么,我就让他彻底点,彻彻底底地变成一个凡人。我要让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你的模样,让他的世界只有我一个。”      虞念衾摇摇晃晃地立在原地,一手颤抖地指着他,“你疯了,你疯了,你是个疯子!我们当初怎么会人你这样的一个人做大哥?怎么会?”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君胤的笑容变得怪异,在惊雷滚滚的天幕下,张合的嘴唇说出了一个令她如遭雷击的消息。      ……      意随的笑声传遍了整个山巅。“哈哈哈,疯子,都是疯子。”      当初的乐胜仙不能理解,看不透其中的弯绕,而现在的意随却是一看便知。何况,现下,当初那么没有看见的场景也都一下子冒了出来。      想不到,自己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哈哈哈!      他解散了门下众弟子,带着仅剩的断歌、离音、游弦、宇寂归隐了。闭关十年。再出来,已是一头青丝变白发,也作出了一支曲子,“迭梦”。      人生如梦,不过一场虚幻,他将自己的这段记忆放入了一把琴,无弦琴。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能忘情,一世唯一的动情,如何能轻易忘却?      于是他弹起了这曲迭梦。      意随看见眼前的虚影起身,两眼透过自己直直的看向前方,他立在山崖上,衣袖当风。即使是一头银丝,也不过是更添风华而已。      茫然地看着远处良久,他说,“师傅,你说对了。”      “唯愿来生,不识情爱。”      然后,翩然的身影从崖上落下,淹没在滚滚的云海间。    作者有话要说:   ☆、当时遗声(番外)   “不要——”      就在乐胜仙的身影消失在崖顶的那一刻,一道身影狂奔而至。      虞念衾静静地站在崖边,神色木然,山风吹起她凌乱的青丝,天地间,一片寂静。是无生无死的寂静,是无欲无念的寂静。这个时候,她的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      “胜仙,你为何不多等一刻?”她木然地说道。      “只需一刻,那些误会就都能解释清楚了。只需一刻啊!”泪如雨下,潸然不止。      心,碎了。      当初那人笑容飘渺,绝尘遗世。只一眼,我就知道,这样的人就当身在世外,不问世事。纯澈干净,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可是,是什么还是让自己忍不住劝你下山,忍不住想要时时刻刻都能看见你?      也许,那是爱吧!      可是,我错了。你这样的人怎么适合身在这样人心复杂的人世,从一开始,你入人世,便注定了你会受伤。      我不能怨君胤什么,我也没有资格怨他什么。毕竟,面对你,很难有人能不心动。只是我,没想到,你的回应竟会引来如此灾祸。      “是我错了。”她一手伸向虚空,仿佛可以看见那人还在笑意融融的看着自己,温柔的说,念衾,我也喜欢你。      “我不该,不该引你入这尘世的……”      山风吹拂过得身影仿佛要飘然而去。可是,她最终没有。良久之后,她任由风吹干自己的泪水,转身而去。临走前,她向那把琴看了看,然后,俯身抱起。      “胜仙,我不会陪你死去。因为我不确定是了之后就一定能见到你,我也不确定来生你还愿不愿意见到我。所以,我要今生永远的记住你,永远的记住你。至少,此生,你的世界里,喜欢的只有我一个,这就够了。”      ……      下山的时候,突然有十来人围了上来。      虞念衾呵呵一笑,“你们也配来抢琴,休想!”      话落,手起。纤影闪动,不过几瞬间,便将来者制住。名扬天下的“红颜将军”,不是虚名。      “啪啪!很好。”一道火红的身影缓缓走来,每走一步,杀气又弥漫了几分,配上来人面上渗人的笑意,犹如血色修罗。      这才是夜天教教主姬艳的真实面目。      “虞将军,哼!不错啊!你可知道,如果不是你,他一定会成为我的人,只属于我一个的人。知道吗?我恨不得现在就杀死你。”姬艳的衣袂无风自动,一脸的神情阴狠之极。      “呵!原来你就是姬艳!”虞念衾笑着打量她,并不将她的神色放在眼里。      “胜仙从来都不属于任何人,他原本该是属于世外仙山的。你,不配!”虞念衾看着她,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是么?”姬艳懒懒的话落,指尖几弹,便解开了原先被虞念衾点住穴道的几人。      “教主!”几人动作整齐划一的来到她身前,齐声弯腰行礼。      姬艳眯了一下眼,抬手挥退几人。      “那么,我们就来比比,到底是谁配!”      虞念衾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将琴绑到了背上。下一瞬,迎了上来。      一时间,两人斗在了一起。      一个是历经疆场的将军,一个是江湖闻之变色的夜天教之主。这一场打斗从日正中天的时候打到黑夜昏昏。      “我可不陪你玩了。”打斗中,姬艳的声音传来,同时一掌劈向了虞念衾。这一掌,携山风海雨之势,大有毙命之势。      虞念衾毕竟不是姬艳这样的武林高手,若是在战场上,姬艳未必赢得过她。可是,在单打独斗中,终归是比较吃亏的。此时她已经闪避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姬艳的掌风劈来。      胜仙,没想到,只是今生记住你,我也做不到……      过了很久,掌风也没有劈到肩上,世界在一瞬间仿佛停止了。她迟疑地睁开眼,就看到了被甩到一旁的姬艳。      而面前,怒气冲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引起这一场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她与乐胜仙的结义大哥,当今的帝王,专横霸道的君胤!      “大哥……”为什么会是你?在这一瞬间,也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她?你难道忘了是她抢走了你的二弟?是她,害死了我们的胜仙?”姬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强忍着胸中翻腾的血液,声声质问。      “我当然没有忘。”君胤神色冷淡的看着她,说出的下一句话,却令她的期望完全黯淡了下去。“不过,你别忘了,她是朕的三妹,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管!”      “呵呵!是吗?难道,你真的喜欢的其实是眼前这个女人?”姬艳吐出一口血来,挥手制止激动的下属,语带嘲弄的说。      君胤一手将地上的虞念衾抱起,往前走去。无数的侍卫让出一条大道来。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君胤神色极快的一变,而后,停了下来。背对着她,心平气和的说出了一句话。      “因为三妹是二弟喜欢的人。”      姬艳神色难测的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离去的君胤几人,静立了良久,最后哈哈大笑了数声,然后,决然的带着自己的下属离去。      身后的孤山静默,白云漂浮,任由世事变迁。谁有还记得当初这山上曾葬身了一位风华无双的人物?谁又知道,绝世无双的公子无双竟是身殒与此?更不会知道,这里,曾经遗落了一地心伤。      后来,后世人都知道,大乾的开国帝君文武全才,却是一生未娶。      而她的义妹,也不知为何,一生未嫁。      有人猜测,这两人之间相爱相杀,误会重重,所以,没有在一起。却也,谁都没有成亲。      殊不知,真相,都被埋在了那座山上。      而,那以后,江湖中再也没有人见过夜天教众人的影子。仿佛,一瞬间,从人间蒸发了。江湖,也从此平静了下来。      也不知是这以后的多少年,有一仙风道骨的老道路经此处,他立在山顶的悬崖边,衣袂当风舞。看着远方的云海笑了笑。      而后,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陈年古琴,信手而弹,曲中意境,波澜迭起,引人入胜,随风飘远。在曲终时,老道的眼角划过一滴透明的液体,随风而散。      老道不知为何说了一句话,“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世间种种,又哪来的那么多怨恨?”      而后,道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顶。除了那一句遗落的话语,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一定有人想看这个,但是,作为作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乐胜仙消失后的事交代一下。所有,就有了这篇番外。 ☆、世间行乐需及时   意随再次睁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而眼前的女子,除了月倾雪还有谁?      一身雪缎,愁眉紧锁,正一手撑着额头,看来是睡过去了。      意随知道,这是代表迭梦曲已经无用了。何况,那琴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不过是自己前世的一缕记忆罢了。而今,怕是连那丝记忆都没有了。从此,无弦琴,也不过是一般的古琴罢了。它会如何,端看用它的是什么人了。      不管前尘怎样,那些都不过是乐胜仙的事,而不是自己的,世间有的都只是林意随。乐胜仙,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罢了。      手指微微动了动,并不愿惊醒她的,却不想,还是惊醒了。      “你……”月倾雪看着醒来的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过,幸好她素来生性冷淡,也没怎么表现出来。片刻兴奋过后,她将意随扶起坐好,转身去给他倒水。      “你才醒来,还是先喝点水才好。”      意随接过水,喝了一小口,然后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日。”月倾雪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冷淡地说道。      “喔——,没想到又是三日啊!只希望不要哪日真的睡过去就醒不来了。”意随不在意的笑笑,玩笑似地说道。      月倾雪没有多说别的话,只是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水杯,板起脸,丢下一句话,“你先歇着,别废话。我去告诉他们几人。”随后“嘭”地一把带上了房门。      意随无奈抿唇,想到在吴府的那一次,自己也昏睡了三日,可是让她急了好一回。这次,自己前边才说到无弦迭梦,后边就中招了。也怨不得她这么生气。      唉——,乌鸦嘴啊!      不过,意随想想却又傻傻的笑了,自言自语,“得友如此,此生无憾矣。”      也是在这几日,意随才得知萧四、夜六二人竟是丝毫未受那琴音的影响。而月倾雪虽然受了一点影响,却是不大,只是眩晕了几下,便清醒了过来。照夜六的话说,“那是因为她一心牵挂着某人,舍不得。不然,你们以为人人都会那么容易便醒来?”      然而,虽然月倾雪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意随又岂会不知道当时一定不容乐观。还依稀记得,自己晕睡过去的时候,夜六那变得沉重起来的脸色。      而且,意随敢肯定,其实来人真正想要对付的恐怕是仙妖二位。自己,不过是无辜受累,凑巧罢了。      不过,只要,最后没事便好。和看着自己的亲人好友无事比起来,什么也都会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而且,意随也从来没有小瞧过月倾雪的能耐。何况,这一行人,没有谁是弱者。      又休整了几日,意随终于在再次前往离园的时候见到了萧四、夜六,以及歌月、赋夭、云随风等人。      在马车前,夜六还是一如既往的笑意邪肆不羁,一手玩着指尖青丝,一面笑道:“没想到,仅仅三日林公子便醒了。果然不凡啊!可叫本少好生佩服。”      “呵!夜公子过奖了。”意随仍旧潇洒的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些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东西。比如,真实。      “要说到佩服,还没有几人能丝毫不受那无弦迭梦的影响。是在下佩服夜公子才是。”意随这么笑道。      “喔——,是么?在下?”夜六眼中神色不明的看着他。意随觉得,在这人带笑的眼里,自己的一切都被看得清清楚楚,无所遁形。不过,那又如何了?是女是男对自己从来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多年以来,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身装扮罢了。而且,男子比女子更容易潇洒江湖,不是吗?      意随毫不介意地回以一笑,而后,对随后到来的萧四点头致意,便翻身上了身后的马车。      夜六摸着下巴,挑眉看意随的方向笑笑,然后回头对萧四眯了眯眼,居然做出了一件极其有礼的事。他一抬手,笑道:“萧公子,请吧!”      萧四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迟疑了一下,便见前一瞬还一脸笑意的人此时已经变了脸色,甩袖走去,从鼻子中哼出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识好歹。本少今天心情好,本想礼让一番的,谁知某人竟也会以仙人之心度妖邪之腹了?”      萧四闻言,嘴角终于有了一丝裂纹。      “公子。”萧四的随从萧冷脸色冰寒的唤了他一声,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剑。      萧四摇了摇头,示意无事。而下一刻,萧冷怀疑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听到了从来不再背后说人的萧四的一句自语,“果然是妖孽,喜怒无常。”      “喂喂,我说你们二位要打情骂俏也不要这么光明正大好不好,还是快些走吧!”突然从一辆马车中冒出头来的赋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萧四的脸色终于变了,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春风带笑,倒比莫言那冷冽的脸色还要骇人几分。而夜六已经在车中笑得打滚了。      这一路,倒也一点也不寂寞。      意随收回漫无目的的目光,感慨,“世间行乐需及时。如今才发现,身边的趣事倒是不少啊!”      月倾雪没有回答,只是,脸色好了很多,想来心里也是愉悦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南有园曰离园   江南,离园。      夏日炎炎,几人已到达了据说就是离园外的地方。      意随只觉凉风拂过,甚是清爽,不时,却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离园了。”云随风解说道。      在这一瞬间,关于离园与柳女侯的传言,纷纷涌上意随的脑海。      据说,当年女侯辞归,其手下四小主亦隐遁于世。而这四小主,便是离园的第一任主人。此园有当时有名的女医苏雪樱手植梨树万千,精于五行术数的沈弦月亲布绝妙阵法于外。外间人若无允许,很难进入。      此园初时只是经商,却也因为历任主人皆武功不俗,而后百年,渐渐在武林崭露头角。此后,以精于五行阵法闻名江湖,成为了和紫霞派不相上下的阵法派别。      满树梨花堆雪,风吹花落,美得似真似幻。一眼望去,不见边际。这时便听得夜六的笑声传来,“竟是‘出云阵’,看来,传言倒也非虚。”      妖颜公子夜六,素来自视甚高,难得这样称赞。意随虽不是很懂这些,却也看出了些门道。      夏日,本该蝉鸣阵阵,然而此处却寂静无声。而且,此时并非是梨花盛开的季节。这里也并没有无稽山顶那般终年不变的气候。再一细看,漫天梨花如雪落,着地无痕亦无影,而树上的花也好似落不完一般,纷纷扬扬的飘落后,枝头依旧是满满的雪白。而且,这一片望不到头的梨花树,后边的和前边的长得一模一样。      歌月定眼看了看,赞叹了一声,“这‘出云阵’果然名不虚传。”      赋夭也满面欢喜的说了一句。“以往之事听得此阵之名,今日一见,却险些没认出来。”      “只是要破此阵法,恐怕还不得不劳驾萧夜二位公子了。”云随风平静下来,转身对着萧四、夜六说道。      意随等人倒是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除了他们二人,一般人恐怕功力还是不够的。何况,这二人,可不只是功力深厚这么简单。      萧四、夜六各自缓步入走入梨林,一白一红,风姿各异,犹如画中景。二人不疾不徐,犹如闲庭漫步。只是,其中艰险,便唯有他二人知晓了。      歌月赞叹道:“谪仙公子、妖颜公子果真不负其名,才智武功皆是一流啊!”      “你我二人不也识得此阵么?有何可羡的?”赋夭闻言不满地撇嘴道。      歌月笑着摇摇头,“若论识得,我们这些人,怕是没有谁不识,而且,能破此阵的亦不在少数。可若是真要我们去做,却是不能如他二人这般轻松。”      “歌月兄过谦了。”云随风笑着回道。      意随笑看着几人,无声一笑,然后,低声问月倾雪,“若是你,有几分把握破这阵法?”      “我——”月倾雪看着阵中如履平地的二人,前进不疾不徐,步法有序,一左一右,挥袖抬手间便有飞舞的梨花静止不动,转瞬归为尘土,林中一切也渐渐清晰起来。她说,“如果有一人和我功力相当,如果,我精通此道,那么,我有五成把握。可是……”      意随知道了,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武功,而且,她也不通这些。所以,倾雪也就不得不没有把握了,就是所谓的只会看不会破了。能把不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倾雪果然不是一般人。      意随尴尬的笑笑,也看向前方。      “即便云某不通这些,却也知道此阵不凡。”这是云随风在看到萧夜二人的动作后的感慨。      意随对着月倾雪笑了笑,一手撑起下颚,再次产生了好奇,问道:“‘出云阵’果真是只出不进么?”      月倾雪神色看不出明显的变化,意随却感觉她带上了笑意,虽然不是那么明显。只见她目光看向阵中二人,说道:“‘出云阵’妙世无双,它的创造者沈弦月本就无意于人命,只是阻人进入而已。对常人来说,是可观而不可进,更遑论出了。”说道此处,她放缓了声音,“可是,对于他二人么,无论如何,当是个例外。”      她如此说,也是在侧面称赞二人了。      是的,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对萧、夜二人,都是例外。比如,上次的无弦迭梦。      话音甫落,便听夜六惑人的声音传来,“还不进来。”霎时只见门庭陈现,院落悠悠,正对几人的前方有一大副匾额,上书清逸潇洒的二字,“离园”。      萧、夜二人也不待人前来开门,直接飞身进入。      意随几人见此,也不走正道,都逾墙而入。      入得园来,也是满园梨花,只是此时却落了满地,铺地三尺,厚如积雪。枝头光秃秃的,显出几分萧索来。除此之外,便是亭台楼阁,不可胜计,无不布置精巧,错落有致。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带着无尽的惊讶,“来者何人?”      满目雪白的地上突然跃出了一个精灵般多的粉衣女孩,慧黠满目,声若清铃,只是满脸的慌张。      “小忆,是我们。”意随看是熟人,笑道。      “风露哥哥,怎么是你们?”常忆一脸的惊讶,还带着压抑的兴奋。      却又在下一刻,紧张地看着众人,见几乎都是前番见过的立,马上前急切地推阻,“萧四公子,夜六公子,风露哥哥,此处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快些走吧!”      意随不解,迟疑地问道:“不妥?那你为何还在这里?”      “我,我是爹的女儿,自然是不会有事的。你们可不行,爹早已经迷失了神智,我不能保证他还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常忆一脸苦涩地说道。      不过,意随几人现在已经万分肯定,无弦魔琴就在离情手上。而起,意随还能从之前莫言的故事中知道,在没有得到无弦琴之前,离情就已经失去了理智。而今,即便无弦琴中的那丝记忆已经不在了,可是,在他的手中,运以内力,弹起琴曲,依旧是一件可杀人夺命的凶器。      意随还没有回答,一道声音已经划破天际,传来,“想走,怕是来不及了……”      声音张狂而阴鸷,不辨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风华绝世可堪双   萧四翩翩有礼的向着前方抬袖行了一礼。“晚辈等人对离园之主慕名已久,还未曾与园主相见,自是不会擅自离去的。”      他说此话,却并不如表面那般恭敬,反而是说明了几人根本就没有空手而归的打算。      “哼!怕是对本人手中的无弦琴感慕名已久吧!”那不知身在何处的人不满说道。      “爹爹,你就让他们走好吗?无弦琴天下无敌,他们必是打不过您的。”常忆见几人未能走成,急忙对着空中说道。      天真的丫头,意随无力地摇头,都到此刻了,还认为我们只是来此逛逛的吗?      一道身影飘忽而至,身法算不得高明,不过来人身负长琴,白衣临世,留着寸长的胡须,犹可见其年轻时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眼中透露出的却是偏执的光芒。      偏执,意随脑中闪现过一人的影子,看不清面貌,但依旧记得那双眼睛,偏执,狂傲。      离情招手让常忆过去,声音也在这时变得亲切和蔼,“忆儿,过来。”      常忆有些颤抖的看了看离情,终究还是一步步的挪了过去。      离情再次看向萧四、夜六二人,说,“这‘出云阵’百年来还未曾有一人破过,如今你二人竟能破解,着实有些不错。”初听来,确实是满含赞赏。不过,在场的人没有谁不知道,事实,不会停留于此。果然,下一刻,离情的语气便一转,用叹息的语气说道:“可惜,纵使如此,也不过是徒增叹惋罢了。”      至于意随几人,早被他忽略了。在离情的眼里,没有相当的武功,没有相当的外物,那么,自是不值一提。      “哦!何以见得!”夜六笑得妖娆魅惑,漫不经心地问道。      “以此见得!”离情的话一落,便转身将无弦琴横放在膝上,人便拔地而起,盘坐在半空。陡然间,阴风阵阵,深林寂寂、比之前番的秋水山庄,以及半路之袭,纵无摄魂,亦胜百倍。      意随知道,如今的无弦琴已经不能摄魂了,能摄魂的,只是曲子,只是弹琴的人。而其他几人也知道,无弦琴不同了,也许不能摄魂了,因为,意随醒了。      萧、夜二人一左一右瞬间跃出丈余。而意随等人早在三人对上的时候飞身到了一处亭阁中,只是远远的观望。常忆则不知道被离情弄去哪里了。      这时,随后赶到的凌宇看了眼庭中的状况,微微皱眉问道:“公子,我们不前去相助?”      意随笑了笑,很是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凌宇啊,你看云庄主可曾前去,折花筑的二人可曾前去?”      “不曾。”凌宇当真看了一眼,然后老实的回答道,眉宇间有几分不解,问道:“为何?”      意随咂舌,果然是不懂就问啊!只是,意随看了看月倾雪,还是你来解释吧!然后转身欣赏起屋内的摆设来。有一瞬间,月倾雪淡淡地勾起一抹笑意,随后又恢复如初,问道:“此次的状况比之秋水山庄如何?”      凌宇盯了半天,才道:“更甚。”      “这便是了。此中琴音阵法相融,互为辅助。若非武功极高又精通阵法且擅于变通者是很难得胜的。”她语气平淡,慢慢地说道,却又极有说服力,凌宇点头。然后又听她说道:“如今,园内的阵法名为‘无归’,比之外边的百年‘出云’来,亦是不世奇阵,而且,‘出云’是生阵,此阵却是死阵,不死不休,稍微有所欠缺的人去了也是白去。”      凌宇思索了一下,问道;“外边已有‘出云’绝阵,除却今日,百年以来,无人破解,此处又如何增设一‘无归’?”      “这个,就要看离园主是如何想的了?这就是所谓的变数了。”月倾雪解释道。      “没想到,沈弦月设阵之位自保,而其后人却设阵专为杀人。果然,不可同日而语。”凌宇得出了这个结论。      “凌宇可要记住了,日后你若遇敌,断不可如此狠毒,不留余地。君子之战,要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即使胜,也要胜得光明磊落。尤其是两军交战的时候,有时,放人一马,也未必是坏事。换句话说,就是不论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手段,只要问心无愧,就够了。”从屋里出来的意随,听完两人的对话,笑着对凌宇说道。      “是!”凌宇向来就不是个擅于说道的人,这一个字已经极大表现了他的感激了。      庭中林间风云变幻,梨花舞空,美幻之至,却有致命之嫌。      离情手抚琴弦,拨动如轮,如恶鬼扑至,声声致人心伤。      萧四、夜六二人身困阵中。阵中险象环生。虽知解法,却奈何身困险境,耳贯魔音,寸步难行。      云随风从另一处小楼飞至,看向他们三人,眉间尽是急色,“林县主,这可如何是好?若听琴公子再不至,萧、夜二位即使是胜了,也怕是会有危险啊!”其间,歌月、赋夭也同时来到此处,皆是有些焦急。      意随却转身一叹,然后对月倾雪笑道:“倾雪,你看这花飞满天,正是歌舞好时节。让我不得不又想起你我初次相见,我们今日就再来一曲怎样?”      月倾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而那一眼却是满满的信任,满满的笑意,她无比坚定地说,“好!”      凌宇几人这才见他已经放了一把古琴在一旁。看来,就是方才他在屋内转悠的时候带出的。      云随风先是一喜,后又一慌,“这不会是无韵琴吧?”      意随挑眉一笑,洒脱尽显,“当然,这可不是无韵琴。不过,这古木龙吟较之无韵琴亦是不差。何况,效果怎样,并不在琴,而是在人。”      “可是……”云随风还待说话,却被歌月打断了。      “云庄主不必心忧,且欣赏一番倾世曲舞,才算不枉我们相遇一遭啊!”      “是啊,是啊!云庄主,且先欣赏欣赏吧!何必那么急?”赋夭也在一旁帮腔道。      也不知云随风是真不知道意随的意思,还是别的,他只得作罢,摇头叹道:“也罢,就先这样吧!”      意随敛目收神,携琴而出,对无弦之音恍若未闻,似闲庭漫步,直到一飞花水榭处,方才停下,转身,青衫浅笑,对月倾雪道:“此处甚好。”      古木琴音,滔滔不绝,一按一拨,恰似龙吟。音之所至,便是思之所至。恍然间天光云影,繁华眼前。      月倾雪手折梨花,白衣胜雪,袖舞风云。而此次却是辅以内力,随心而动,从东至西,从北到南。      琴音洋洋洒洒,梨花如雪如荼。      不似凌云阁的繁华如梦,不似金菊会的清华倾世。非是沉沉蕴情的缅怀,哪见惊鸿一舞的惊觉。只是情与琴共鸣,舞与武同出。青衫悠然,白衣胜雪,皆是九天仙来,不流于俗。      待得音止舞停,只见得大片大片的梨花簌簌落下,接着梨树抽芽,开花,结实,枯老,转瞬成枯木。原来二人此番竟破了满园的另一阵法,“幻阵”。      此时萧、夜二人眼前的恶鬼妖魔等幻影也一应消失不见。      “不愧是倾天之曲,惊鸿之舞!”似世外清音响起。说话的人,不是园中已有的人,而是带着小童前来的乐听琴。      意随收回心神,这才起身以礼相见,“听琴公子乃是无韵琴的传人,琴技自不用说。在下绝尘谷弟子林意随,见过乐公子。而这位,想必公子也知道了,是我的好友,春景阁月倾雪。”如今,才算是真正和乐听琴见过。      “初见时,便有所猜测了。后来,秋水山庄的合作,我便万分肯定了。看来你的那轻功也确实是缥缈影了。”乐听琴凌空踏来,缓缓落在他身前,眉眼含笑地说道。而后更是开怀,“不曾想,乐极弟子天涯四散,互不相识,今日我们却还有相识之日。”      意随回以一笑,伸手道:“请!”      乐听琴也不客气,大笑了几声,携着无韵琴便朝离情之处走去。      琴音陡起,又是别样的一番韵味。      意随和月倾雪对视了一眼,而后由衷感慨,“看来,还是得要功力深厚才能事半功倍。你我这般,也不过是事倍功半罢了。”      “林公子过谦了。”云随风飞身而至,笑道:“风露倾雪,是与四公子同样的存在。只不过,一是江湖之远,一在江湖之中吧了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简介中已经提到后续了,但是,离正文结束还是有些时候的哦。 ☆、如雪梨花尽归尘   当满天飞花再次归于沉寂,当如梵无韵已然停止,森怖如鬼的无弦之音亦归于无声。只有萧四、夜六两道身影依旧傲然挺立,即使身负有伤,亦不损二人丝毫风姿。血渍如梅,染红了一身白衣如画,衬的一袭红衣如血如火。      “仙妖原本就是水火不容的,却也唯有彼此才是对手,无人能插手他们的世界。”月倾雪不知作何感想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一时,却也令几人各有所思。      离情口溢鲜血,“噗”地一声溅了一琴。然而,他却在笑,笑得狂放至极。“仙儿,仙儿,我如今还是败了,还是没能得到你,你是不是就如愿了?”      此时才发现常忆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坚持,已经满脸泪水的飞扑而至,“爹爹,你这又是何苦了?你不是还有我和莫哥哥吗?不管怎样,你也不可以不管我们啊!”      “是啊!吾儿莫言,是我对不住了。”离情闻言,愣了片刻,而后恍然道,又是一番血如雨落。      而意随等人虽然早对莫言与离园的关系有所猜想,却无人明说过。而今听得他明里说出来,还是免不了一愣。      乐听琴完成了他的事,此时也前来简略的告辞了一番。      “我一直有个疑惑,是不是只有无韵才能克无弦,是不是只要是无弦之音就一定会蛊惑人心,魔性难消?”      “呵呵!”意随笑道,“乐兄自己想必其实已经心中有数了。只是,你若一定要个明确的说法,那么,在意随看来,世间的琴都是一样的,没有善也没有恶,更没有魔性一说。有所不同的不过是人心而已。”      “好,我懂了,多谢赐教。”乐听琴回礼笑道。      “如若有幸,还盼将来能与林兄切磋切磋。”      “好说,好说。”      然后,乐听琴挥袖一笑,人已负琴转身而去,徒留一缕清风拂面。      离情癫狂的声音传来,“哈哈!你以为你是谁?我儿从来都只由莫言而已,你只不过是一个弃婴罢了。若不是,你和仙儿有几分的相似,我才不会收养你!”      常忆泣不成声,是痛是苦,哽咽难成,只是依旧声声相唤。而离情只是两手颤抖的伸向虚空,喃喃地说道:“仙儿,是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话落,手落,有两行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流下,打湿了犹笑的脸庞。      “爹——”      ……      素白的灵堂里,常忆已经褪去了一身粉裳,安静的烧着纸钱。除了依旧是一身火红的夜六,倚门未入,意随几人本身都是一身素色衣衫,依次进来,一人给离情上了一炷香。      “小忆,你以后若有事,可来桃源寻我,或是到春景阁找倾雪,我们定不会袖手旁观。”意随压下多余的话语,最终只是如此说道。毕竟,离情说来也是死于几人之手,常忆没有憎恨自己一伙人已经是好事了,还能多求什么?      萧四衣袖飘然的给离情上了一炷清香,而后说了一句话,却令常忆心中的万般矛盾一下子开解了。      “常忆姑娘,我们此前在无稽山见过离仙儿的遗容。你和她,一点儿也不像。”      然后,几人相继告辞离去。      常忆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再看向灵位时,已经蓦然明白离情之意。又免不了一番泪如雨下,却又含了几分欣喜,她失声自语,“爹爹,你的用意,女儿都知道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至亲的爹爹啊!”      几人渐行渐远,出了离园,意随先慎重的对萧四、夜六二人相辞,并道:“不管琴到底有没有错,但催音无弦,已在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所以,无弦琴,不能留。”      萧四风度翩翩,言语温和,一番话语,令人生不出半丝质疑,当然,也确实不用质疑。他说,“林公子放心,我和夜兄不日将此琴公诸天下之时,便是此琴从此长逝之日。”      夜六转身便走,也没有和谁辞别,只是懒懒地笑了,惋惜道:“可惜了这把好琴啊!”随后两眼一亮,好事发现了什么宝物一般,转头对萧四说道:“啊!不是还有你这位神仙再来,何不略微动动指头,施展施展仙法,把这魔性给去了,不就好了。是吧?”      二人已经登上了马车,两人的得力属下一左一右驾着车远去,意随等人只能听到萧四那淡如春风的一句话传来,“夜兄过奖了,萧某若有此能,恐怕夜兄早已不是这般言语无忌了。”      随后,云随风也告辞离去。歌月、赋夭对意随说了句,“师傅还蛮想你的,以后若有空,便多来折花筑看看吧!”然后和云随风一道离去了。      “凌宇,你也先回桃源去吧!想来,进之他们也该等得急了。”意随对凌宇笑道。      “那,属下告辞。”凌宇也不多话,想来是因为有月倾雪的缘故,而且,如今也没有什么隐患了,倒也不怎么担心,转身便走远了。      意随眯着眼,望了望半空中正炎热的日头,转身对月倾雪笑道:“倾雪,如今可又只剩你我二人了。”      “那么,接下来你想去做什么?”月倾雪淡淡地问道。      “接下来……”意随又摸出了自己的那把紫竹扇,“哗”地一下打开,状似无意地向她靠拢,口中道:“接下来,时日还早嘞。只要在秋初揪出此事的背后操纵者便可。而且,我还欠人一个承诺啊!”      于是二人从离园一路且走且行,花了两月有余的时间才回到金陵。      一路,登峰观日,凌波踏水,绕道去梅花坞,可惜,太迟了,晚梅也没有了。然后过紫霞山,游洛河水,听幽鸣泉。末了,畅歌饮酒,谈天说地,言纵古今,棋盘厮杀,轻功比试。      阅山河之景,扬心中万丈豪气。纵马驰骋,马鸣风萧。      意随勒马停驻,目光望向无边无际的远方,旷野开阔,细雨潇潇,突然就来了兴致,转头对身旁的月倾雪笑道,“如此好景,岂能辜负。不如我们来联诗一首,怎样?”      月倾雪没有说话,白衣迎风,如莲似冰,高洁出尘。不过,她眉目间的神色却回答了意随的问题。      意随一马当先,甩出一个响亮的马鞭,飞驰而去,豪迈的声音随风传开。      “马踏平原江天阔,”      月倾雪策马跟上,难得高昂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雁翔云端碧穹微。入梦清风均匀色,”      “一川烟雨净玉辉。从来不许倾城愿,”      “将遨太虚意且随!”      雨横风斜,砸地有声,似乐音泠泠,一派洒然美好。      意随再次驻马,神色间有些不舍,良久,终究还是说道:“倾雪,我们该去金陵了。”此次前往金陵却并非是先去春景阁,而是,金陵的知州府。      “总是要去的。我们走吧!”      两道潇洒的身影在斜阳渐起的暮色中往南方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胡凑了一首似是而非的诗。   欢迎帮改    ☆、三两笔江山眼前   八月初一,朝廷查出金陵薛知州结党营私,假公济私,克扣边城将士军饷百万。又与几年前扬州招贤阁的老板曲燕尘合伙谋害士人百余,逼良为娼。消息一出,震惊天下。      上得知,遣使至,宣其五马分尸,诛九族,自宣旨之日起,即刻全家缚押入都,听后处斩。      春景阁里一处静雅的小院内,有两人相对而坐,一青一白,一阅卷,一自弈。一片安静美好。      突然一道清泉般的女音传来,“小姐,有信。”      月倾雪放下棋子,从溪月手中接信阅过,转而递给溪月,“知道了。”溪月躬身接过,当着二人的面将其点燃。      意随头也未抬,眼睛还是盯着书卷,一面平静地问道:“可是急事?”      “明王叔以朝见之名领军北上。树兵边疆的勤王也正率兵赶往帝都,不日便要到了。如今各方势力齐至帝都,或许,就会有一场大变了。瑾王来问,当如何处?”      “我倒不信子宁未曾与他说过。”意随懒懒地说道,这才抬了抬眼皮,瘪嘴道:“如今他将有将军卫铭,谋有子宁、陈晖。援有他的亲弟慎王,德有贤王之名。各方世家大族也大半偏向于他。若论民心所向,天下无人能及。况且我已让凌宇、风雨雷电与进之前去相助。此局他是赢得万无一失了,又何须多此一举?真是不懂这些权贵之人的想法啊!”语气中还微微有些恼意。      月倾雪见此,叹了口气,“罢了,瑾王既有贤王之名,自是不想大动干戈,能以温和的手段胜出,大概才是他最想的。你也就欠他一次了,这一次,还清了,以后就不用再插手了。”      “啊!还是倾雪分析的有理。那,我们便明日出发吧!”意随合上书中的书卷,笑道。      武林终于恢复了生机,萧四、夜六二人只互相过了三招,便未在继续。而当时人却都知道仅三招却是怎样的波澜壮阔,那是常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于是,诸人便将二人共同尊为盟主。      离情虽死,然而因为不是谭兴明自己亲手杀的,谭兴明觉得自己未能报父仇,所以他依然寻死。不过,未成。最后被忘禅一语惊醒,抛却红尘,落发为僧去了。      而帝都却是一片风云莫测,四方兵至,隐有刀戈之兆。      入夜,两道白影从城墙一角一闪而过,守城的士兵揉了揉眼睛,暗自嘀咕着,“莫不是鬼吧!”下一刻便觉得阴风阵阵,一下子瞌睡也跑了老远,只是故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中只盼着换班的人早些来。      白影在城中几闪,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一处轩昂富贵的府邸。二人对视一眼,将轻功运到极致,直奔住院而去。二人一停下,便倚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外偷听起来。      房间内的人赫然正是明王叔与谋士,飞凤先生凤衍。意随虽然不认识明王,但是,凤衍却是见过的。那么,另一个能让他如此恭敬的人必然是明王无疑了。何况,仅看他那一身服饰,不想知道也很难。      “当下局势,我胜算倒也不低,只是……”房内的明王故作沉吟。      后面是凤衍的回答,“王爷无需忧虑,勤王虽然手下兵广将勇,却是有勇无谋之辈,只要说服了他,我们便可稳操胜券。”      明王的声音有些阴沉,又有些不屑。“那帝君小侄和勤言小侄我倒是都不忧心。只是,这瑾言慎言两个小子,一直以来都是同进同退,却是不得不防。”      “王爷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前去截杀林意随和月倾雪两人了。只要这二人不至,纵使瑾王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取胜。”凤衍极为认真地说道。      房中沉默良久,方听得明王出声。他似乎是笑了,应为他的语气中明显带着笑意,“当初未将这二人收为己用,是本王之过。然,本王有文衍你在,又何惧他这两个乳臭后生!”      屋内的对话还在继续,而窗外的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去了。两人这次前往的方向却是瑾王府。      瑾王府,明经院。      瑾王正在秉烛夜读,极为认真。      意随二人甫至门前,便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黑影拦住了。“来者何人?”      这声音,不是一般的熟悉啊!      意随好笑地问了一声,“凌宇?”      来人走上前来,面目也随之清晰了起来,向他行礼道:“大人,冒犯了!只是未经允许,属下也做不得主私放二位进去。”      “这可是好事啊!这才是君子作风。”意随笑呵呵地说道。      这时,屋内的瑾王也听到了声响,一手合上了正在看的书卷,一边向外边问道:“外边可是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两道人影推门而立,一人飘逸洒然,乍见如仙。一人淡然如莲,再一细看,前者却又只是极为平凡普通的面貌而已,只当得清秀二字。      “原来是林县主,月阁主。二位快请进。”瑾王君瑾言瞬间回过神来,言语中竟有几分莫名的欣喜。      “王爷不必客气,只唤我二人之名便是。”月倾雪淡淡地回了一句。      意随抽出拢在袖中的折扇,摇了两摇,漫不经心地问道,“王爷可知我二人刚从明王叔处而来?”      灯火摇曳,烛泪低垂到天明。一室密语,便定了天下乾坤。      送走二人,君瑾言却只觉得心下一阵失落,直到陈晖前来说宇文远回来了,方才作罢。      ……      八月十日,群臣觐见,藩属来朝。帝五弟勤王怒气冲冲,领兵围城,直逼帝宫。大军兵至,铁血凛然,帝宫原本的护卫军与其对峙开来。勤王猖獗放言,例数当今无能之状。“今上者,于国无功,于民无福,贪好淫乐,荒废朝政。今更招致叛逆四起,天下动荡,罪无可恕。失才失德,不堪为君。尔等当以民意为重,顺民者意,废除昏君,另立明主。”      朝臣大骂,兵士欲杀。明王叔及时至,凤衍领兵在后,以护军之名,陈兵万余,大殿一时水泄不通。一时,局势逆转。      当今自言无颜再继续担当重任,有负天下,自请禅位与明王。明王三拒,终领旨。      有人愤然而出,骂其挟天子以令诸侯,最为当诛。当场便血溅三尺,被杀于殿中。众臣惶恐,跪迎新君,山呼万岁。      暂登大位的明王即刻下令拿下勤王一干人等,以大不敬之罪打入天牢。随后当即宣布预备新封事宜,三日后日正式即位。      时瑾王已病三日有余,不能朝。慎王心念其兄,亦未朝。      十三日,九霄殿。      明王正行受冕之礼,司仪高唱。正此时,瑾王冠服而至,远远地便道了声,“且慢。”      一时百官俱惊。毕竟,刀光血影,是谁都不愿见到的。原以为能够避免的,难道,还是不能?      明王此时还未戴冠,闻言,转身看着到来的瑾王笑道:“不知瑾言侄儿拖着病体也要前来见我,所为何事?”      瑾王未语,只是一手微抬,便见兵士押着一人步履镇定地走入。众皆屏息,正不知瑾王何意,便听他问道:“王叔可还识得此人?”      阶下之人身着囚衣,发丝凌乱,遮住了面孔。明王自然看不出是谁,何况他已经对帝位势在必得了,也不在乎别的,因此,他只是随手一挥,不屑道:“不过刍狗之辈,朕岂识得?”此时竟已经用上了“朕”这一字。      阶下之人闻言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撇开了自己遮住面孔的发丝,声音怨愤有力,“各位大人,罪人姓薛,乃是金陵知州。”      顿时,一片沸腾。      同时,明王终于瞪大了眼睛。      地上的人缓缓自己所知道的将一切道来。      原来,明王对帝位蓄谋已久,暗中拉拢朝中官员,又借江湖中离园之手,想要一统江湖,借江湖之势登位。曾暗中开招贤阁,通九城兵马司吴应,事败后借离情之手灭其全族,便是所谓的嘉关凶案了。后来又假意与勤王结盟,称愿助其登位,谁知到时候,却假仁假义,以护军君之名出现,反倒以大不敬之罪将勤王下狱。自己则假意推辞,最终登上大位。正可谓声名两不误。      在众人的震惊中,明王勃然大怒,“你这个疯子,休得胡言。”话落,拔剑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又想,后续虽然比较短,但是,主角已经不同了,还是另开一篇文好了。本文已经被我搅得够久了,还是快点规规矩矩的把这本完结了   ——————————————   就说感觉我的文有点怪,现在才发觉,都木得男主。 ☆、千秋功名转瞬空   剑光闪,迅速如电,“哧”地一声擦过明王的剑,激起一层火花,也顺势将剑挑开了。明王还未及反应,便见世道魁梧的身影出现在瑾王身后。四人同时单膝跪地,口呼,“我等奉公子之命前来保护王爷。”      这四人,不是别人,正是意随手下的王家四兄弟,风雨雷电。      百官还在疑惑,便听君瑾言道:“四位请起,不必行此大礼。本王在此谢过风露公子了。”      百官霎时明白过来。或许有人会不知道桃源的新主,林意随。却无人不知道才倾天下的风露公子。无论江湖还是庙堂,谁人没有听过风露音绝,倾雪无双?凌云阁的那一场曲舞,是世所不及的风华。       而且,官场中人没有人没听过桃源新主的五司新政。那是要拥有怎样的胸襟的人才能做到?      公子大才,甚至有传言,得风露者得天下。      君瑾言此语何意,暂且不说,但声名正义全都站到了他的那一边,却是事实。      当权者,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兵戈四起,不是家国动荡,也不是阴谋诡计,而是,天下舆论,民心向背。      明王其人即使为人有些阴险狡诈,但是他在川蜀的名声却是极好的,一直来很是受民众的爱戴。这其中也许不乏飞凤先生的功劳,但,他也必是有所付出的。      而如今,君瑾言还没有出口说他一句不是,他的声名就已经被毁的一塌糊涂了。      在片刻的怔忡后,明王回过神来,大笑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我有文衍相助,何愁不能成事。”      飞凤先生,是川蜀民众最为敬仰的人物。若说,对明王是一种尊敬,一种敬畏。那么,对于凤衍,却是完完全全的发自心底的尊敬,爱戴。凤衍,有的不仅是无双的谋略,还有着一颗真真切切爱护百姓的心。飞凤先生的名声,比之风露公子,不仅不会低,还更加的久远。即使不是川蜀的人,也少有没有听过他的名号的。      有这样一个人物忠心相随,会有何结局,真的还是未知之数。      而明王接下来的一句,更是让惶惑的百官更加煎心。他阴鸷的目光慢悠悠地扫过大殿中的每一个人,然后语带嘲讽地说,“何况,你的那位风露公子能否安然到达还是未知之数。”      原来,明王已经早先就对风露倾雪下手了!      风过大殿,一片静寂。      “你们的飞凤先生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退下!”一道朗然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百官只听得外边簌簌的擦地声响起。不过片刻,一道阳光射入殿中。      一人锦衣华服,朗目星眉,风度傲然,一步步缓缓走来,好似踩在众人提起的心上。待到看清来人的样貌,以及他身后紧跟着的被一名士兵押着的人,这才整齐地松了口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意随推荐给君瑾言的宇文远。而他身后被押着的也不是别人,却是刚刚明王口中的凤衍。      “宇文远见过王爷。”宇文远大步上前对君瑾言行礼,然后语气自信地对他说道:“飞凤先生在此,还请王爷发落。”      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君瑾言淡定地说道:“辛苦子宁了。”      明王在看到凤衍被押进来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已经败了。此时只是目光幽深地看着凤衍,不知在想什么。      凤衍大笑出声,没有丝毫惧色。他只是问道:“今日凤某棋差一招,败于人手,原就无话可说。只是,瑾王是否能告知,凤某究竟败于何人之手?”言语间,没有半分对明王的恭敬,也没有丝毫功败垂成的不甘。      “风露公子。”君瑾言眼露不忍,终于还是定神硬下心肠说道。      因为,他知道,对于凤衍这种人,和林意随说来是有些相似的。他们,最受不得便是别人的同情。同情,对于他们来说,反倒是一种侮辱。当然,这也是文人的共性。      凤衍闻言大笑,“败在风露公子手下,凤某也算不冤了。”转而望向明王,带着满腔愧疚,说道:“王爷,是文衍不才,有负厚望。瑾王虽有林意随、宇文远等人相助。然王爷手握蜀兵十万,今又有勤王新军归入帐下。王爷可暂避锋芒,十年后,还可一决高下。”      明王闻言,还未及说话,便看见跪得笔直地凤衍脸上犹挂着笑,就这么坦然地将头一偏,架在他脖子上的剑顿时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顿时,血流如注。同时,有数十黑衣人闪出,一起挡在自己的身前。其中一人大叫,“我等奉飞凤先生之命,护您回蜀。”      局势陡转,眼看可以将明王一举拿下,可惜凤衍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现在如不能拿下,那么,出了这九霄殿,就更不可能了。凤衍说的没错,明王是带着蜀中十万大军前来的,何况还有勤王麾下的兵士,也尽归他所有。      然而,王家四兄弟也不赖,仅凭四人,便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而且,不分上下。      这场夺位之争到底会是如何结局,没人可以肯定。      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王也许不用再等十年,依旧可以登上帝位。      可是——      “勤王军令在此。”      “护卫军军令在此。”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在殿外响起,高昂的声音,惊醒了一殿惶恐不安的朝臣。只能看见两人从中间大步踏入,随着两人的到来,殿外想起了一阵接一阵的跪地之声。刀兵着地,一地呼声,荡漾开来。      “勤王麾下众军听令。”      “护卫军全军听令。”      宇文远看着一左一右进来的卫铭和凌宇,点头一笑,然后转过身来,站到了君瑾言的身旁,一扬手,一块黄澄澄的令牌便出现在了上方。他的声音自信有力,贯透天地。      “蜀军军令在此!”随着他缓步走出,殿外的最后一拨军队也终于哗啦啦地跪下。天地间,又是一片清明。      宇文远回身,与凌宇、卫铭一道向君瑾言跪下。以头叩地,行的是三叩九拜的大礼,“参见帝君,帝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过片刻,满殿臣子跪作一片,与外边的兵士一道山呼万岁,声音震动天地。定局已成。      明王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前,只是转身对君瑾言说道:“本王当初未听文衍之言,终致功败垂成,是本王愧对于他。倾雪无双,风露音绝,本王原还想看看他二人到底有何能耐,能有怎样的结局。现下,怕是不能了……”      话语一落,他已拂袖掩口,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凤衍的身前。然后,大笑着笔直地到了下去。“嘭”地一声巨响,砸在每个人的心尖。      不愧是明王,即便是赴死,也没有丝毫怯懦。      如果,是在乱世,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一代枭雄,必定能成一番事业,名流千古。然而,如今,不是乱世。如今,不需要铁血之人来主宰江山。      明王若即位,无人敢说他的成就会比如今的瑾王差。然而,如论如何,现实已经注定了败局。他只能从此陨落,在还未飞到至高之处的时候。他只能徒令后人扼腕叹息,背负千秋骂名。      胜者,才是王道。      他们这一主一臣,都是好的存在。不好的,只是因为他们遇上了林意随。只是因为,他们生不逢时。      夺位之争落幕。      是年,八月十四,明王叔败,吞丹而亡。      夺位之争仅持续半月,事平,兵不血刃。      此次夺位之争是历代中最为和谐的一次。因为没有一次战争爆发。自始至终,百姓都不知详情。史称,“四王夺位”。明王在位仅三日,且并未加冠,因此被称为“无冕之君”,又被称为,“三日君王”。      其实,这四王之中,除了明王这位是先帝的幼弟以外,其余三者,与被赶下位的新君都是兄弟。新君是长,瑾王第三,慎王第四,勤王第五。      其后,勤王因明王之故,已殁。瑾帝仁厚,不计其不敬之罪,仍以亲王之礼葬之。又贬废帝为兰州王,且居帝都。封慎王为慎亲王。封宇文远为右相,陈晖为左相,卫铭一等镇远大将军,又擢有才之士任有缺官职。一时间,吏治清明,海清河晏。      而何乐等人辞别而去,再归桃源。      第二日上午,秋风送爽。意随与月倾雪同于城门外十里送别何乐等人。      “进之,凌宇,记住我的话。他日瑾王若派人前来接管桃源,你们撒手便是。若没有,桃源还有玉鸣楼便交给你们了。嗯,还有,别忘了转告清浅那小子,让他好生学着管事,将来啊不要堕了李老的名声。还有子裳,他可以出仕了。”意随一派风轻云淡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只是随口之言,什么也不在眼里。      “公子,你难道不回来了?”王雷脾气暴燥,立马就出声问道。      而何乐伸手制止了暴燥的王雷,对意随深深一揖,“公子放心,若哪日公子想回来了,不论桃源还在不在我们手中,玉鸣楼都会一直扫榻相迎的。”      此时的何乐说的极为认真,蕴含了别离的味道,用的是“公子”,而不是“意随”。      他又转而对月倾雪道:“此后就有劳月阁主照顾公子了。”      几人终于登车而去。桃源的人,风露公子麾下的人,又有几个是真正的粗俗无能之辈。      多年后,世人皆知,天下闻名的战神凌侯,王家四将,以及文渊阁大学士无一不是出自风露公子麾下。      意随回首,但见身旁之人依旧高洁出尘,清冷如雪。一时开口戏谑道:“倾雪,你说我们是不是前世便认识了?”      是呵,若不是,怎么会这般的心意相通?若不是,我怎会在你身上找到了一股归属感?我的那场大梦中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我一直感觉的到,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前尘渺渺,而你我怕是早已相识千年。      人都说情爱长久,男欢女爱,才会令人生生世世无法割舍。      而我说,唯有知己长久。便是弃了这天下,舍了这性命又如何?      心之所归,心之所知,不过你我而已。      秋风飒飒,秋阳静好,月倾雪淡然而立,犹如一株遗世的雪莲,无声开放在冰雪之巅。她孤寂于世,却也孤傲立世。她的声音轻若春风,淡若丝缕,又如天外而来。她说,“不,不是前世。”      她的声音顿了顿,轻柔如风,“前世太短了,也许是百世以前就认识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完——————   虽然看着像要完了。不过,快了,快了。 ☆、人间烟火几时重   八月十五,夜,帝宫彩灯高悬,终于在此时迎来了一个安宁而美好的中秋。      宫中侍者奉命前往凌云阁请林意随、月倾雪二人赴宴,宴会过半,人却仍旧未找到。瑾帝略微皱眉,听着来人的报告,并未多言,只是半场时离开了宴会。      而街上人流如织,繁华万千,处处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明月高悬,清辉独放,静静地观看着者人间百态。      意随与月倾雪并肩走在大街上,意随今日一反常态,穿上了一件十多年来都为穿过的白裙。墨发三千仅用一根桃木簪挑起,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秀美之姿。      当然,这自然不是她自愿的,而是,在月倾雪冷冷的眼色下,不得不这么做得。因为,她以明王叔这件事做赌注,她认为凤衍会留有后招,明王会听从他的等上十年。可是,都到道最后一步了,谁知,明王却选择了有尊严的死去,而不是隐忍十年。      所以,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意随弹了弹自己的衣服,对月倾雪挑眉,“怎么样?不错吧!本公子多年未着女装,没想到还是风姿不减。”说罢,“哗”地一把打开手中的紫竹扇,很是男子气概地说道。      月倾雪一袭雪缎,平日里清冷的面容此时倒添了不少表情,她摇头,忍下眼中的好笑,由衷地感慨道:“看来你还是做男子合适。这般,反倒是不伦不类,有伤风化!”      “……”意随撇嘴,随后扬眉道,“什么?你是妒忌本公子吧!本公子就是世间独一无二,宜男宜女!”意随哼哼了两声,说完这句话,便兴冲冲地拉着月倾雪向热闹的地方跑去。      “宜男倒是事实,宜女……”月倾雪还在自语,已被她拉着向前跑去。      “你要干什么?”月倾雪皱眉问道。      “走,那儿有热闹可瞧!”意随冲冲地说了一句,便拉着月倾雪快步跑去。此时的她倒还真有几分少女的样子。只要忽略她的举止,只要忽略她的自称,无人会怀疑她的修养。如果,她的年纪能回到几年前。      挤入人群,但见数十花灯悬于木架之上,其上神话花鸟,山水、人物无不令人眼花缭乱。有许多人摇头晃脑,吟诗作对,就为着得一乐趣,或灯赠佳人,或博得才名。      那花灯老板偶然看过来,见意随眼也不眨地盯着灯看,不禁出声道:“姑娘若想要,也可以通过比试迎得的。”      意随冲他笑笑,“多谢老板好意,小女子才疏学浅,就不在此班门弄斧了。”话语一落,便扯着月倾雪飞快地钻出了人群。      若是几年前的林意随,那时还意气风发,有着天地任我行的气概,即便幼时有过悲惨的经历,可是都太过久远了,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不过,此时的意随已经不再是初入江湖的意随了。看尽了人间悲欢,看过了浮生若梦,经历过武林大劫,经历了朝堂风云,她已经不想也不愿在多做什么了。只想和月倾雪一起游遍天下名山大川,处江湖之远,庙堂之远。      意随拉着她在一株树下停住,得意地的拿出竹条,白纸。      “这是要做什么?”月倾雪大概也只有今日的疑惑最多了,看着眼前的情景疑惑地问道。      意随冲她一笑,“猜不出来吧!嘿嘿,当然是做花灯啊!”      于是路人只见,一株树下,两个白衣女子手指翻飞,不知在做着什么。只是观其风度,都不由得心中一赞,风姿高洁,出尘无双。      二人速度极快,不过几刻钟,两盏花灯便已做成,只缺作画题字。只是二人手中的与其说是花灯,不如说是两个不辨形状的白团更为合适。      意随又顺手顺了支笔来,唰唰两下,一幅墨莲便跃然纸上,顺带题上:人道性高洁,怎知孤与寂?      月倾雪沉默地结果笔,笔下轻缓,却是一幅桃花,有琴隐现一角,一片素白衣角翻飞。似可闻其名,却终不见其人。随手题下:桃花十里,不及清音一曲。      意随感慨了一句,“果然,还是倾雪厉害。”下一刻,拿过月倾雪的花灯,将自己的递给她,“可拿好了,你的也送给我吧!”      河里花灯万盏,尽皆精巧美丽,唯有二人的形状实在不堪。不过,仍有许多人看过来。其中不乏文人雅士,总要酸上几句。      有人叹,“此二灯者,妙哉妙哉!当为之最。”      却也有人不屑,出言相讥,“如此丑陋,也敢拿出,真是羞煞人也。”      而已经走远的意随则笑得前俯后仰,笑得前所未有的开怀。知道月倾雪看了她一眼,方才强自忍住,半晌后,复又放声大笑。      前方拐角,有一卦摊,来者极少,摊前挂着一个极为夸张的招牌,“十世神算”。      意随见状笑道:“这人倒也有趣,夸下如此明显的海口胡扯且不说。只说他将摊子摆在这偏僻之处,又如何招揽生意?”      月倾雪也扬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很感兴趣地说道:“我们且去瞧瞧。”      那长须算着,一见二人身影,立马扯开了嗓子喊道:“十世神算,神算妙算,算无遗策,且来,且来。”      意随大步走上前去,笑着说道:“老人家倒是个真神算,竟是连算无遗策也知道。”      老人闻言,眯眼笑道:“这位姑娘此言差矣。老夫之算,百算百灵,分毫不差。凡世间人事,吾均可算知。至于算无遗策么?不也正是无丝毫爽之意。”      “强词夺理。”月倾雪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来。      意随倒是越来越很感兴趣了,笑弯了眼睛,“那老人家不妨为我二人算上一算,如何?”      “算什么?”      “……将来吧!”      “好。”      老者拿起一个签筒,随手摇了摇,伸到二人面前。“抽签吧!”      还是老把戏啊!意随心中感叹,然后心不在焉地抽了一支。月倾雪也抽过,随后二人递给老者。      “老人家可解?”意随笑问。      老人方点头,却见她已经转身离去。便追问,“姑娘不看么?”      未有应声,只有月倾雪仍在此处,声音淡淡地说道:“请解。”看样子,对这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节。      老人接过竹签,提起毛笔,一边在在两张大纸上写下解语,一边摇头叹息。      月倾雪接过,正要付钱,却被老人阻止了。只听老者摇头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收你二人的钱了。你们以后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风摇竹韵岂堪折(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计时,倒数第三章   月倾雪接过一看。意随的那支签上赫然是:两处茫茫皆不见。其解语是:风摇竹韵岂堪折,露是昨夜雨如星。而自己的签上是:转烛飘蓬数孤鸿。解语是:倾世舞成惊鸿缈,雪落莲清独寄身。      月倾雪只觉心中一阵激荡,而后摇头,仍旧不解,便随手将其丢弃不提。      而已然两手空空走远的老者,突然停下身来,身前出现了一个清秀的女子,恭敬地问道:“城主,可要回去了?”      老者衣袖拂面而过,出现的却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正是青城使者缈尘,准确地说,是如今的青城城主。她的声音轻缓,有着淡淡的惋惜与无奈,“我已经尽力了。天命不可违,剩下的就看你二人了。”说完,两人已消失在原地。      “怎的?如此神棍之言,可信否?”意随侧首轻问。      “岂可信!”月倾雪笑道,只是眼中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      一幕幕烟花盛开,美奂绝伦。意随突然说道:“其实,就这样四下行走,倒也逍遥自在,很是也不错!”      两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行,惊了世人之眼。如此风姿,当世几人可比?      有两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从人群中走过,偶然回首,目光不经意扫过,同是一惊,不经意地停住了脚步。还是身边的侍卫将二人唤回了神来。      原来如此。      “两位主子,我不继续找林公子和月阁主吗?”侍卫不解地问已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二人。      君瑾言和君慎言对视了一眼,温和地说了声“不必了”,然后转身离去。仿佛从来不曾来过。只是,那面上,眼中,是笑,是喜,是惊,还是释然?都无从得知。      翌日,有浩浩汤汤的一群人来到凌云阁传召二人入宫。      为首的人谄媚地笑着说道:“二位请吧!”      意随看了看月倾雪,不知瑾帝是何意,最终还是决定为了以后的逍遥江湖去一次。也算是告别吧!      “好,倾雪,我们走。”意随无所谓地笑道。反正有月倾雪陪着,去哪儿都无所谓了。      宫中人皆知,瑾帝将风露公子留在宫中已有三日,至今也没有一丝要放人的意思,而春景阁阁主月倾雪当日便出了宫。这三日,瑾帝未到拘风阁一步。有臣子奏曰:“风露公子一非朝中官员,二非后妃,君上将其留于内宫,极为不妥。还望君上三思。”臣子说的恳切,也对意随心存感激,他这样说,倒是为了意随的名声着想。      不过,接下来慎亲王的话让他无可辩驳。      君慎言说:“风露公子于此次功不可没,却又未得赏赐,仅于宫中小住几日,有何不可?”      臣子力驳,最终,瑾帝道:“风露公子才华绝世,世所皆知。朕欲用其为太傅,使其居于宫中,也未为不可吧!”      这一下子,群臣倒是激动了,大呼,“君上圣明。”竟是无人言不可。      拘风阁里,帘幕轻卷,秋阳斜撒一地。阁外花树依旧,从菊两开。意随白衣一袭,墨发半束,就那么坐在一把竹椅上,懒懒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时不时悠闲地愰着双腿,一派悠然。不需倾城色,已是倾城姿。      对意随来说,只要不是关于自己的亲人,只要没人伤害到自己的朋友。其余的,都没什么。不过是,这次麻烦了些。      每日必到的慎亲王又来了,又重复着他日日所说的话语。“意随,你若不喜欢权势富贵,我便带你离开如何?”其声之含情脉脉,与朝堂上盛气凌人的慎亲王完全是两个人。      意随听闻,皱了皱眉头,懒声说道:“王爷不必忧心。我林意随的去留,岂是旁人左右的了的。”      “我知道。可是,我日日前来,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应一点点?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君慎言的话语从一开始的失落,渐变成了不甘,置问。      意随不解,感情这东西是什么?几年前的自己从未想过,而如今的自己却是绝不会去想了。那东西啊,乐胜仙懂了,却看不清。而自己,如今倒是看清了,所以,不愿懂。      而且,这东西是可以礼尚往来的?      她用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连她自己都这样认为。她镇定地说,缓慢有力地说,“王爷,在下不喜欢男人。”      她不屑于撒谎,却又不得不这样提醒。暗指,自己是男子。理由足够了吧?      “都到了如今了,你还以为我会不知道你是——”      君慎言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意随实在是不愿和这些人纠缠。明明已经两清了,结果还不能走,意随很无奈。她抬手揉了揉额头,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吩咐道:“小梅,送慎亲王出去吧!”      一名宫装侍女领命走来,为难的看了看二人,终是对君慎言道:“王爷,还请先回吧!”      满园秋风,天高云淡。意随终于起了身,豪气地一挥手,“拿琴来。”      侍女抱来一把纹云华琴,五十弦,名曰锦瑟。      意随摇头,摆手道:“不需华丽,能弹即可。”      于是侍女又转身换了一把朴素的古琴拿来。只是,古琴是以紫檀木为身,以银丝为弦。不过,已经算的朴素了。意随没有看见琴侧有二小字,凤鸣。不过,就算看见了又如何?也不过只是看见了而已。看没看见于她而言,没有区别。      她随意地坐下来,将琴横放于膝。也不试音,直接就是指尖拨动,琴音泠泠。      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弹琴,只是,有时候并不是喜不喜欢便能解决的。她要表明自己的心意,现下,没有什么比琴用起来更方便了。麻烦啊!      琴音宛若天上之泓,更有决绝洒然之意。      清浅低吟,却是决然之词。      乱扫秋寒绝芳菲,疏狂把酒赋绝吟。      碧浪翻绝舞沧澜,香飞绝散曲城倾。      一别经年绝尘去,挽得缥缈孤绝影。      琴音随走,人如仙飞。果真不恋于此么?      “啪啪啪!”一阵掌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明黄的身影进入。瑾帝赞叹,“《六绝诗》传世百年,除去当初作此词的女侯外,世人再难弹出这意境。今日风露一曲,六绝又当重入世间了。”      意随拂袖回首,起身淡笑,“承蒙过奖。”虽如此说,却未有丝毫敬意。依旧似闲庭漫步,对友而谈,举止潇洒,从容有度。      恍然间,总似世外仙人。那双清幽的眸子,刹那便能净化人心。      君瑾言压下心中的跳动,自然而然地赞叹,依旧是个温和仁厚的君王。他戏语,“风露公子才可倾天,若为女子,必将又是一代传奇。此后,你和月阁主二人便可如镇国公主和安国侯一般,重谱传奇,岂不令人侧目?”      “那河中的花灯如何?”意随笑问。      君瑾言想起那日所见,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不及某人。”      意随心中长笑,了然。      原来真的是自己失误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从无人揭穿,连自己都快被骗了过去,到头来,却也是自己揭开的。      君瑾言坚定的目光射向她,一字一顿地说,“卿可愿为再世女侯?”      从他的目光里,意随看到了真诚,看到了欣喜,看到了温柔。可是,意随还看到了属于君王的惟我独尊,属于君王的疑心猜忌。      意随突然想起那个荒诞的前尘里,有一个人,他不乏智慧谋略,不乏手腕心胸。他乾坤独断,却也心胸开阔,他霸气横生,却也温柔多情。其实,说起来,意随觉得君胤比君瑾言好很多。      而且,君胤最终还是念着他们的情分。临别的那一夜,其实,君胤并没有进行到最后。否则,乐胜仙也不会没有丝毫察觉。说到底,君胤还是舍不得伤害乐胜仙一丝一毫的。可是,最后还不是害的乐胜仙连性命都丢失了。      怪谁呢?      一心一意喜欢着的人,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以爱为名,杀人于无形。明明心中忌惮,明明心中不安的人却以爱为名想来保护人。      这二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不过,即使这样又如何?心痛过一遍就够了,梦做过一次就行了。林意随,并不向往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从小到大,看的人情世故还不够多?      只愿,一叶小舟,漂流江湖。两杯浊酒,知己对饮,如此,便够了。      是该做准备了。      意随风轻云淡地说,“意随虽是自傲,却也没想过与先人争辉。”    ☆、露是昨夜雨如星(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倒数第二章   九月初,一声惊雷炸响,各色言论满天飘。      隐王归来了!      朝堂上,众人看着那谪仙般的隐王,纷纷丢了魂。下一刻,交头接耳。      君慎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道:“你是我二哥?!”      隐王乃是先帝第二子,出生不满周岁,常年疾病缠身,先帝对其甚是怜爱。隐王十岁时,先帝命人送其于高人处学艺,同时封为隐王。此后,再无其音讯。连先帝逝世,也未见他现身。众人更是早就将其遗忘了。而今,他归来,却是如此风姿卓越,看着似乎比瑾帝还要有实力。众臣心下叫苦。这才安稳多少天,莫非终究是无血不休?      而拘风阁里,也来了位不速之客。      女子珠钗环佩,明艳逼人,声若莺啼,领着一群侍女内侍,浩浩汤汤而来。      很不巧,意随见过这女子。因为她和汪凝碧的名字仅一字之差。她就是汪凝碧异母所出的妹妹,汪凝烟,当初针锋相对过的人。      汪凝烟高傲地看着他,说道:“没想到,林大哥便是风露公子。”      侍女小梅在第一时间迎出,行礼道:“奴婢见过汪妃娘娘。”      汪凝烟笑颜如花,直接越过小梅向意随走来,她说,“林大哥好大的架子,入宫多日,也不前来看看本宫。再怎么说,我们还是有些关系的不是?”      小梅追了上去,福身道:“娘娘请回。君上有旨,宫中一干人等,无令不得擅入拘风阁。否则必以大不敬之罪治。”      “你是什么东西?金雀,掌嘴!”汪凝烟大怒,随口就吩咐身边的大宫女。      一直沉默的意随突然衣袖翻飞,瞬间制止了那宫女的动作。在众人的愕然中,意随不羁地笑了。“凝烟不必如此客气,我唤你大姐一声碧姐,你自然也算得我半个妹子。”      明明是个只能算是清秀的人,却也能恍花人的眼睛,灿烂如星辰。汪凝烟心中不甘,自己辛辛苦苦地经营一切,到头来,连自己的夫君也赶下了帝位。而自己,还要靠着和眼前这人的关系才能在宫中站稳脚跟。      这一切,不公平!      朝堂上,隐王八方不动,只是笑容若初。比之当初的瑾王如今的瑾帝的那抹笑容,那才叫真正的春风化雨,谪仙如是。总令人不自觉的想要敬仰,膜拜。      “世间隐王至今日起就再也不存在了。”他轻轻一笑,天倾地陷,又是一个绝世之人,原也就是一个绝世之人。      “二哥。”这是君瑾言复杂的喊声。      “我只唤你们最后一声,三弟,四弟,好久不见!”      拘风阁里,汪凝烟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去了。至始至终,意随都未弄清她是何意。      她是不怀好意,可是也没见她出手啊?意随疑惑。      随后她也就不再想,挥退一旁的侍者,自拿了一卷书册翻看。斜晖照耀下,白衣如仙。      “在下萧隐,见过帝君。”这是萧隐,或者说是萧四在大殿上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不卑不亢,毫无留念地转身,飘然而出。      一出殿外,便见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红衣男子一脸戏谑,言语轻佻,“萧四啊萧四,本少还当你是去幽会美人了。却没想到,你倒是差点成了美人。哈哈哈!”      萧四嘴角一抽,拂袖而起,两道身影便消失在天际。只留下夜六那邪魅而张狂的笑声,来回飘荡,经久不息。      满殿君臣面面相觑,显然还未回过神来。只是如此,如此便走了?      意随身前咻地出现了二十来道身影,男女不一,服色各异。看来,如今也都是各有成就了。这些人,正是当年南方水讯时,由何乐禀报的收留下的二十来个无家可归的灾民。      来人齐声行礼,“公子。”      意随长舒了一口气,对身旁的男子道:“风行,记住不可惊动他人。”      毕竟,以他自己那仅有的还能勉强的轻功要想一人不惊动他人,安全离去,可能性几乎为零。      “是。”      出得宫来,已是日暮时分。      一辆马车迎面驶来,在他面前停下,驾车的男子见了她,便下车道:“公子请,小姐已等候多时。”      男子不是别人,是意随见过好几次的,月倾雪的得力手下,殇。      意随点头,转回头去,送自己出来的二十来人整齐地对自己无声颔首,然后各自消失不见。      进的车来,只见月倾雪一身雪缎依旧,只不过,为什么眼色变暖了?那是——关切?这么明显的关切?      “还好吧?”      “还好。”意随受宠若惊。冰山也会笑了,雪山也会融化了?哈哈,这可是百年难料的事啊!      马蹄踏踏,渐渐奔向远方。      而发现意随不见了的瑾帝一时意志消沉,魂不守舍。他在意的是什么?他自己也没弄清。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或许错过了什么东西。      在宫人的求饶声中,他挥退了众人。独自呆在拘风阁良久。耳边响起那人当日的话语。她说,我林意随的去留,岂是旁人左右的了的。      微阖双目,便见那人在人群中一回首。众里寻他千百度,至今终是无果。      小梅近前不安地唤了声“君上”。      瑾帝再一次细看这里的一草一木,好似那人还在弄弦而歌《六绝》。六绝,六绝,声声绝,去意绝。其实,她本就无心,何必强求,何必强求。转身,他大步离去,不再回头。      而慎王则还在细查宫里。终是发现废帝之妃汪贵妃当日曾到过拘风阁一次。再一细查,宫中“断魂”遗失。      然后,众人只知道,废帝时荣宠一时的汪贵妃,而今形同入了冷宫的汪妃及其一干侍者皆被处死。其余的,再无可知。      无人知晓,慎亲王突然连下了数十道密令,追回风露公子。可惜,也终究没能追回已经远走的人。      马车蓦然不动,周遭被十数黑衣人团团围住。殇纵是武功极高,奈何所来之辈亦是不凡。突然一剑刺入殇的手臂。顿时其余人都向马车冲来。      “小姐,快走。”殇在黑衣人的乱剑下,依旧挣扎着喊道。      而在那剑就要刺向意随时,月倾雪已长袖一挥,瞬间击出。化解了危险。随后,人也一跃而出,与黑衣人打斗在一起。一招一式,尽皆全力。意随一跃,向月倾雪靠去。      “你来做什么?”月倾雪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气愤。      “我从来不会抛弃朋友。何况他们明明是冲着我来的。”意随朗声道。      “你——”月倾雪只说了一个字,便又不得不去应付来人。      其实要不是这时情况紧张,意随绝对会大笑三声。平日里,与月倾雪斗嘴,她可是从未赢过一次啊!只是,此时,实在不是好时机。      打斗拉开,三人对十数人,实在不是什么好情况。而且这三人中还有一人只会一点轻功。现在,殇又受了伤。几人身上很快便挂了彩。形势一点也不好。意随仗着自己的一点轻功,时不时的给月倾雪提醒,二人倒也配合默契。      “你们是何人所派?”意随没有抱丝毫希望地问道,却不想还真有人回答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嘿嘿一笑,却是怒气横生。他厉声说,“吾等曾受飞凤先生之恩。今日誓必为先生报仇,取你性命!”      原来,世间还真有恩情一说?原来,世间还算是有人能记得别人的好的。这一刻,意随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只是凤衍的死,到底是谁的错?说是自己的,却是没有错。只是,倾雪却是白白被拖入其中。说到底,意随能容忍别人伤害自己,也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相干的人丧命,却惟独接受不了自己重视的人被他人所伤。这一点上,月倾雪和她很相似。      不过,殇不愧是月倾雪出色的手下,即便已经身负剑伤,依旧砍了六七人,最后几人也被月倾雪所杀。      秋风卷地,百草枯折,再混着鲜血,可不是什么好风景。      意随扶着已经在喘息的月倾雪说道:“我们走吧!”      正要转身,便听殇一声大喊,“小心——”      一道剑光闪电般地向意随刺来,可是意随却感觉这一剑好慢好慢,慢的自己都看清了一切,慢的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剑一寸一寸的刺入月倾雪的胸口,刺入她心脏的位置。      殇的剑也终于在他临死的那一刻刺入了黑衣人的胸膛。      意随想动一动,却奈何,被她扑地紧紧的。鲜血就那么汹涌而出,红的耀眼。      为什么,为什么?倾雪我不值得你这么付出的?意随只能感觉到眼中一片酸涩。      月倾雪挣着口气,艰难地笑了,她微弱的声音飘来,却令意随更加的心如刀绞,疼痛难当。      她说,她笑着说,“因为,我,我知道,换了你,也一样。别伤心,我,很,很高………”      随着那一支手臂无声地滑下,意随脑中一片空白。世间万物,犹如无物。      凌云阁那晚,她淡淡地就看穿了自己。她说,林公子?或者是——林姑娘?      曾经,就因为自己不告诉她那墨菊的名字,她就暗中让自己参加了那什么金菊会。      无稽山下,她故作无意,明明就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却偏偏要装作冷淡。      樊城外,她咬牙切齿地说,不行,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好了,歇好了,你再上马。你必须学会上马。      秋水山庄,她处处护着自己。却也比谁都信任自己。      吴府的那一次,自己昏睡了三日,身中幻花,她守了自己那么几日,却在自己醒来时表现得漠不关心。      那次的无弦迭梦,自己深陷梦境,是她的呼唤,最终将自己唤醒。却在听自己说道哪日真醒不来时怒了。      “倾雪,倾雪。你不是说要去折花筑,游沧澜水吗?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怎么可以?……”      寒风呼啸,一地狂乱。      前生,作为乐胜仙纯澈不知世事,只一心一意喜欢过一个人,最终落得惨淡收场。      今生,我林意随不需要情爱,识遍世间百态,从未想过要沾惹半分情爱。只是想,和一知己好友,泛舟江湖,对酒当歌。只是如此,竟也是不行吗?      意随流着泪,仰天长笑。只是那笑意,竟是比鬼哭还要凄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一口鲜血从意随口中喷出,就这么将原本就鲜红的一切染得更红了。这一口血,仿佛将心都这么呕出去了。      人生,无意趣。不如,乘风归。    ☆、转烛飘蓬数孤鸿(大结局)   然而,意随并没有归去。      因为,月倾雪并没有逝世。      那一日,弈秋和莫言及时赶到了,一人立马去请了忘禅,一人安顿好二人。忘禅用梵虚珠救回了月倾雪一命。      只是,梵虚珠救人的代价却是忘却前尘。虽生犹死。      折花筑里,两人临花而立,具是飘逸潇洒。      意随眼角带着笑意,轻声问她,“倾雪,这便是折花筑。喜欢吗?”      月倾雪依旧如莲似冰,不过,面上的神情却是好奇疑惑,眼中神色也不若以前那般幽深,二回一片清澈。她微微点头,“喜欢。”      “我们以前认识吗?”月倾雪疑惑地问道。      意随笑而不答,只是看着这满地奇花说道:“我给你奏一曲如何?”      然后,意随就陈琴而坐,对她笑道:“记住了,这曲子名叫《繁花落》。”      琴音袅袅,响彻四野。人如飘仙,洒脱不羁。清浅的词句随之飘出。      这一场烟花寂灭复为谁殇      是高山流水的相知相望      是风华绝代的举世无双      穷尽一生谱一曲倾城的歌唱      ……      月倾雪听着她的琴音,心中微微有些触动。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仿佛就是自己写的一般。真是奇怪,自己明明不识得啊!      阁楼上的歌月、赋夭见此,不禁叹息。“风露倾雪,曾是多么贯彻人耳的名字,可惜,可惜。意随这样的人,时间却……”      一个灰衣白发的老者从里间走出,随之一叹,“自古绝世者,锋芒毕露,大多难得善终啊!”      二人闻声,转身齐声见礼,“师傅!”      然后,才见他身后还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不知如何称呼,便听古木老人说道:“这位便是意随的师傅绝尘。”      二人肃然起敬,又行礼道;“见过绝尘前辈。”      绝尘摆了摆手,请二人起身,便听古木问,“要不要去看看你那徒儿?”      绝尘苦笑,“当初我若不劝她入世为民,也不至于有今日。我看着她好就行了。这世间,百般好求,唯有知己难得,不管怎样,她总还得到过一些。我就不去给她徒添伤感了。”      “你将往何处?”古木问道。      “我?我还得去看看我师弟。”绝尘笑道。      沧澜水流,河涛汹涌。意随心知自己时日无久,只是与月倾雪泛舟江上,煮酒论诗。      面前是一副上好的紫竹骨架,意随极为小心地用上好雪缎做底,又铺了一张薄薄的宣纸在上。随后,提笔蘸墨,不过及瞬间一幅桃花图便跃然眼前。赫然与中秋之夜月倾雪所作的那副画一样。      “这画,我以前见过吗?”月倾雪看着这画,问道。      意随笑笑,又提笔,写下两句话,曾经她题在折扇上,前世写过千百遍,随着自己两生的话。风花一如,笑看人世沧桑;烟花寂灭,听淡一生风云。      意随待其风干后,才又覆上一层透明的薄纱。她转身笑着递到月倾雪手中,“送给你。”      青衫随风,写意风流。      “送给我?”月倾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见她笑着点头,最后还是接过。      意随朗笑一声,说,“怎么样?本公子的画不错吧?”      月倾雪皱眉看向她,眼中尽是不解,“你明明是女子。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当成男子?”      “啊!”意随想不到她会这么说,也想不到如今的月倾雪依然能看穿自己。她愣了片刻,然后大笑,笑得泪水都流出来了,笑得已经弯腰捂住微微发疼的腹部,最终才起身正色答道:“我喜欢。”      苍穹如碧,涛浪如歌。      意随的歌声、琴声断断续续地传开,飘荡在江面上。渐渐地,曲不成调,额间汗如雨下。      “林意随,你怎么了?”月倾雪似有所感,疑惑地问她。      意随淡淡地看着她,恍然间,觉得她似乎记起了自己。再一细看,眼神依旧清明,依旧陌生。只是满眼满眼的疑惑。      意随压下心中的失落,艰难地安慰道:“倾雪莫怕,我不会有事的。”      似是得了保证一般,月倾雪心中的不安渐渐平息了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很信任眼前的人。即便她有可能是在说谎,自己仍然愿意相信她。      而意随指下已经在止不住的阵阵颤抖,眼前阵阵眩晕。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很努力地想要再看月倾雪一眼,却怎么也不能,指下的琴弦在她剧烈的颤抖下,“铮”地一声断裂。那一声,似乎要撕裂人的心,比孤鸿悲鸣还要凄凉,比隆冬寒风还要刺骨。      即便要死,也不该让她看见的,不是吗?幸好,她不认识自己。呵呵——      一滴泪悄然滑落,歌声蓦止,那总是让人恍觉如仙的身影渐渐向琴案倒去。      当日忘禅的话言犹在耳,忘禅说,“林施主,‘断魂’乃世间致狠之毒,却也算不得毒。若你舍得下这红尘羁绊,抛得开这百般负累。那么,‘断魂’便可无解而解。”      忘,忘什么?我林意随此生纵使百般经历,却也从未想过要忘记。至少,我不想忘记月倾雪。当初我说,唯有知己长久。便是弃了这天下,舍了这性命又如何?      我笑,“林意随自认一生潇洒不羁,无所牵挂。然时至今日,方知亦有难以放下之事。我这一生什么都可以忘记,却惟独不能忘记知己。如果连这一生唯一能与自己心意相通,唯一最了解自己的人都忘了,人生还有何意义?”      “即使你的知己不再记得你?”      “即使她不再记得我。”      “那么,你还有一个冬天的时间。这一个冬天里,你将会日日承受锥心之痛,生不得,死不能。除非——。”      “自我了断。”意随笑着接过话,随后释然地笑了,她说,“多谢。”      后来,只听忘禅一声长叹。      月倾雪在看见她倒下的那一刻,脑中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本能的就来到了她的身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既然运起了自己早已忘记的武功。      伸手揽过意随,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就那么看着她。可是,不管她如何镇定,终究还是舍了一脸的冰霜,终究还是本能的心痛了。      她不懂,不懂这人为什么就这么倒下了。她不知道,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骗自己。她明明说,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如今,她有事了。而且是很不好的事。月倾雪愣愣地盯着她,很害怕一错眼,这人就从眼前消失了。她不想孤单,她只知道这个人很了解自己。她如果没有了,自己一定高兴不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她也不知道。      意随艰难地动了动手指,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和她对视了一眼。那一眼,直勾勾地看尽了她的心底。那一眼,有安慰,有欣喜,有落寞,亦有深深的无奈、遗憾。然后,整个人就软了下去,毫无一丝生气,似乎随时都会掉落。      至死,她也还是没能等到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那个熟悉的月倾雪。这大概是意随此生最为遗憾的事。      月倾雪却因这一双清幽的眼神愣住了,如遭雷击。      曾几何时,自己见过这样一双眼睛,透着对世间的疏离。明明纯澈无比,却非要故作幽深。明明心软的不行,却总是故作冷心。      往事幕幕,偏生在此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多少年前,有人一篇妙文惊四座,被赞,少年英才。那时,自己就已认识她,可是,她不认识自己。真正的相识是在凌云阁。那场曲舞惊天下,倾雪无双,风露音绝,响彻天下。      金菊会上,百花丛中,那人白衣翩然,恍然若仙,令众人皆是一震。与自己再次曲舞合一,欺霜胜雪,青烟墨染。      再转眼,那人身中幻花。自此后,自己便总与她一道。      天水村,破败的客栈里,那人悠然而谈,对其幼年时所历种种轻笑置之,恍若那些苦难只是别人的故事。      秋水乱,那人笔惊天下,挥笔曲成。      犹记离园,那人闲庭漫步,笑道,此处甚好。于是手起音落,同破幻阵。      那人总是对自己的风华一无所知,总觉得自己很平淡。却不知道,就是她的那种淡然,那身风骨,已然倾尽风华。幸好,几乎没人看穿过她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即便这样,最后还是自己一时大意,让她的身份泄露。      不过,幸好,她不是一般人。她还是从容的从帝宫出来了。当时,她笑得很开心,一心以为此后便可逍遥江湖。当时,自己也那么以为。      好可笑,好可笑。我记起你,你却不知道。如果,若果能够早一刻记起,该有多好!      月倾雪一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双眸,神色无波地说,“如果岁月永远停留在之前多好啊!”我们还能一起游遍山岳,笑看世间繁华,谈笑风生,仍旧吟咏那阙《雨川行》。      我们都不要世间情爱,都不在意人间争斗。只是高山流水鸣歌舞,自在自得,多好!      将遨太虚意且随。是否,一言成谶?      当时烟火灿烂,灯火辉煌。犹记你说,这红楼兰桥,人往如梭的景象也不知还会有多久?      这繁华又如何,这苍生又如何?早知今日,我决不会同意去帮助瑾王夺取帝位。后来,也决不会同意,留你一人于宫中。      当日那签,我多番猜测,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今日这般结局。      终是,繁华独奏。      两处茫茫皆不见。转烛飘蓬数孤鸿。原是此意……      突然觉得有什么咯手,伸手,触及腰间一物,取出,扇面缓缓展开,赫然是此前意随所赠之扇。字依旧,画依旧,而人却非。      从今以后,我月倾雪又将孤身一人,无人相知了,是吗?      眼眶有些酸涩,面上一片湿润。      伸手,接住的却是无边细雨,洋洋洒洒,朦胧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第一篇长篇终于完成了。不管怎样,终于坚持完成了一篇十多万字的,以前从没想过自己能写这么长。   后续《兰华》,男主,短篇,近日将发表。欢迎继续关注。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 书本网【Deadly紫珞】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